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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是……世子?

他来做什么?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要来亲自了结我吗?还是来看我如何凄惨,以满足他残废后扭曲的心性?

恐惧让我瑟缩了一下,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停留了片刻。‌‍⁡⁤

柴房里只有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然后,我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暴戾和嘲讽,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承影。”他低声唤道。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垂首:“爷。”

“给她上药。”世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轻点,她伤得重。”

我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

那个叫承影的侍卫应了一声,利落地蹲下身,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巧瓷瓶。

一股清凉的药香瞬间驱散了柴房里的霉味。

他动作熟练却异常轻柔地掀开我背上和衣服黏连在一起的破碎布料,每一下都小心避开伤口。

药粉洒在皮开肉绽的伤处,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难以形容的清凉舒缓感,大大缓解了那灼烧般的剧痛。

这药……绝非凡品。穆宁平日里得点金疮药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世子却随手拿来给我这个“贱婢”用?

承影沉默地上完药,又拿出干净的布条,仔细帮我包扎好。

接着,他将一个水囊和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点心放在我手边能碰到的地方。

“水和吃的,留着。”世子开口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柴房暂时不会有人来,你……好生养着。”

他说完,示意承影推他离开。

直到轮椅声快要消失在门口,我才猛地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为什么?”

轮椅停住了。

他沉默了几秒,背对着我,声音低沉:“你无辜受累。昨夜之事,我心中有数。”

我心中巨震!他都知道!他知道我是被穆宁陷害的!那他刚才为什么……‌‍⁡⁤

仿佛知道我的疑问,他淡淡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无奈:“大哥在场,有些戏,总要做全。”

轮椅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的远去了。

柴房的门被轻轻掩上,重新陷入昏暗,只留下满室的药香,和我手边救命的清水与食物。

我躺在草堆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在绝境中突然抓到一根浮木的酸楚。

打我的是他们,救我的,却是这个被穆宁口口声声称为“残废”、让我千万要防备的男人。

原来,他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暴戾阴郁。

原来,他心如明镜。

承影留下的药极好,加上清水和食物,我这条贱命,算是暂时吊住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再次醒来时,虽然依旧浑身疼痛,但总算有了些力气。

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时,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进来的是穆宁。

她换回了华贵的夫人服饰,珠翠环绕,脸上已经看不出昨夜的半分惊慌和狠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混合着厌恶和一丝快意的神情。

她用手帕掩着鼻子,似乎嫌弃柴房里的气味,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哟,命还挺硬,没死成呢?”她冷笑一声,语气刻薄。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蹲下身,凑近我,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却带着淬毒般的寒意:“春苏,昨天的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敢在外面胡言乱语半个字……”

她顿了顿,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掐进我胳膊上未受伤的皮肉里,疼得我吸了口冷气。

“我就让你那病痨鬼的娘,和你那宝贝弟弟,立刻、马上,从这世上消失!我说到做到!”她的眼神凶狠,绝非虚言恫吓。

我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我可以不在乎自己这条贱命,但娘和弟弟……他们是我的软肋。‌‍⁡⁤

“小姐……奴婢不敢……”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恨意。

“量你也不敢!”她满意地松开手,又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换上一副无奈的口吻,“春苏,你也别怪我狠心。昨日那种情形,若是被坐实了是我偷跑出去,你我都得死!牺牲你一个丫鬟,保全我们主仆二人,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放心,等风头过了,我自会找机会把你弄出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向来擅长此道。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能做出顺从的样子:“奴婢明白,谢小姐……保全。”

穆宁对我的“识相”很满意,又叮嘱了我几句“管好嘴巴”,这才施施然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柴房那扇破旧的窗户缝隙外,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压低了的猥琐笑声。

是长工王管事!

“嘿嘿,小春苏……可怜见的,被打得不轻吧?”他把脸凑在缝隙边,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往里瞟,“你说你,何苦呢?跟着世子那个残废有什么好?连碰都碰不了你吧?昨晚上守活寡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恶心得想吐,别开脸不去看他。

他却越发得意:“不如……你跟了哥哥我?虽然哥哥我是个粗人,但懂得疼人啊!保证让你夜夜快活!总比跟着个废人强,是不是?”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个卑鄙小人!和穆宁勾结陷害我,现在还敢来羞辱我!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王管事脸色一沉,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的贱货!真当自己还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呢?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条没人要的落水狗!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瞧,有你好受的时候!”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柴房里重新恢复死寂。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穆宁用家人性命威胁我继续闭嘴顶罪,王管事这种小人也能随意欺辱我。

而世子……他虽然救了我,但显然目前并没有为了我一个丫鬟去彻底撕破脸的打算。他说“戏要做全”,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他默许了我成为那个牺牲品。

我的出路在哪里?等穆宁所谓的“风头过了”?她只会在我没有利用价值后,想办法让我“病逝”来永绝后患。

绝望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和之前纯粹的恐惧不同,里面掺杂了一丝不甘和……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他们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凭什么我就要做那个任人践踏的替死鬼?

世子昨夜那句“你无辜受累,我心中有数”,和他今日派人送来的伤药,像一颗微弱的火种,在我冰冷的心里点燃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也许……也许这个看似沉寂的残疾世子,并不简单。

也许,他是我在这绝望深渊里,唯一可能抓住的……不是稻草,而是一根或许有能力拉我上去的绳索?

为奴为婢多年,我深知在这深宅大院里,要想活下去,光靠忍气吞声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依靠。以前我的依靠是穆宁,现在她亲手斩断了这条路。

而世子瞿让,他展现出了一丝罕见的、与他处境不符的清明和……隐秘的力量。

承影那样的侍卫,绝非普通残废世子能驱使。

赌一把吗?

赌他并非池中之物,赌他需要可用之人,赌我这点微末的价值,能入他的眼?

风险极大。一旦赌错,万劫不复。

可是,不赌,等着我的,似乎也只有被穆宁榨干价值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就在我心思百转,艰难权衡之时,柴房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小厮恭敬的声音:“春苏姑娘,世子爷传你过去。”

又传我?

这次是什么?是福是祸?

我强撑着剧痛的身体,艰难地爬起来,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

伤口被牵扯,疼得我冷汗直冒,但我咬紧了牙关。

推开柴房门,夕阳的余晖有些刺眼。

我眯着眼,看到世子的轮椅停在院中的一棵老树下,承影如同影子般立在他身后。

他背对着我,看着天边那抹残阳,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我一步步挪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他轮椅后不远处,我停下脚步,屈膝,想要跪下行礼。

“不必跪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打断了我的动作,“身上有伤,就站着回话。”

我低垂着头:“谢世子爷。”

他缓缓转动轮椅,面向我。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他的眼睛很深邃,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平静地看着我。

“伤……好些了吗?”他问。

我心中一颤,低声道:“回爷的话,好……好些了,谢爷赐药。”

他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

空气仿佛凝滞了,我只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然后,他忽然问了一个让我浑身僵住的问题。

“昨夜……”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依旧红肿的脸颊和脖颈上被穆宁掐出的青紫,“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他不是问鞭伤!他问的是昨夜我代替穆宁时,身上本就有的、为穆宁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留下的新旧伤痕!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注意到了那些细微的、连我自己都快忽略的旧伤!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我的鼻腔。

委屈、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我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汹涌而出。

“世子爷!奴婢冤枉!昨夜是夫人她苦苦哀求,以奴婢家人性命相胁,逼奴婢冒充她!奴婢不敢不从啊!世子爷明鉴!”

我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泣不成声。

这一次,我没有再替穆宁隐瞒。

我将昨夜穆宁如何哭求,如何威胁,以及她今早又来威胁我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这是我孤注一掷的投诚。

我把我的性命,和我家人的性命,都押在了这个看似弱势的残疾世子身上。

我说完后,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会信吗?他会如何处置我?是会觉得我背主求荣,更加可恶?还是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我听到头顶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起来吧。”

“以后,你就留在我院里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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