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身姿挺拔如松,气场森然,正是沪城最高军政长官,陈敬尧,陈大帅。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不断淌下鲜血的额角上,那双眼里瞬间掀起滔天怒火。
他冲到我面前,疼惜地扶起我:“顾医生,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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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霍家和顾家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陈、陈大帅……”霍连城强撑着开口,“您是不是搞错了?这女人……”
我的生母指着我尖叫起来:“她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是顾医生!”
“大帅!您千万别被她骗了!她就是在日本人的医院里刷过几年马桶,不知从哪儿偷了身衣服回来招摇撞骗的!”
霍连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附和道:“没错!她连正经学堂都没上过几天,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怎么可能是首席防疫专家!”
他转向陈大帅,言辞恳切。
“大帅,您日理万机,是被小人蒙蔽了!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我见得多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颠倒黑白,血从额角滑落,糊住了我的眼睛。
助理小张正蹲在我身边,用蘸着碘酒的棉签,小心翼翼地为我清理额头上的伤。
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蔑,他再也忍不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挡在我的身前。
“你们懂什么?!”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霍连城吼道:“有你什么事!一个小小助理,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我不敢?!”小张被气笑了,他指着霍连城,声音都在颤抖。
“我亲眼看着顾医生为了省钱买一本德文书,连着吃了两个月咸菜!你们呢?你们一顿饭就够她活一年!”
“我亲眼看着她晚上躲在太平间,借着灯光把整本医典背下来!你们呢?你们在温暖的被窝里抱着哪个舞女?!”
“她连洗绷带挣来的几个铜板都攒着,托人从欧洲买最新的医学期刊!你们却说她是骗子?!”
小张越说越激动,他冲到公文包旁,抓起一沓文件,狠狠地砸在霍连城脚下!
“你不是说她是文盲吗?!”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德国柏林医学院的嘉奖令!英国皇家外科学院的邀请函!法兰西科学院对她的评语!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纸张散落一地,每一张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霍家和顾家的人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张转向陈大帅,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帅!她可是我们南京政府三顾茅庐才请回来的国士!如今却被这群渣滓打成这样!”
陈大帅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份柏林医学院的嘉奖令,只扫了一眼,周身的气压便又低了几分。
陈大帅从副官手中接过一份电报。
“这是南京统帅部刚刚发来的委任状,加盖了最高长官的印信。”
他将电报举到霍连城眼前。
“现在,你还觉得,顾医生是在骗我吗?”
霍连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陈大帅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重新落在我身上。
“好了,既然顾医生的身份没有异议了。”
他声音一沉,杀气毕露。
“那我们就该谈谈另一件事了。”
“为什么我们国家的首席防疫专家,会被人在家里打得半死?”
“为什么上千同胞等着救命的药品,会被你们霍家扣在码头,整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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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连城的父亲一个激灵,连忙站了出来。
他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对着陈大帅连连作揖。
“大帅,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霍连城一眼。
“这都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不懂规矩!”
霍世章试图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您知道,我们霍家是正经商人,码头上每天进出的货物成千上万,按规矩查验,难免会有所耽搁。”
“这绝对不是有意的!我们对国家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霍连城也反应过来,立刻跟着狡辩。
“是啊,大帅。那批药连个正经报关单都没有,我们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万一里面混进了什么违禁品,我们霍家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怨毒。
“再说了,谁知道她真是顾医生?她要是一早亮明身份,我们怎么可能不放行?”
他们一唱一和,把自己描绘成了遵纪守法、认真负责的典范。
仿佛扣押救命药,反倒成了功劳一件。
真是可笑至极。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
“霍先生,你说按规矩查验?”
我从怀里掏出几份被血浸染的文件,递给陈大帅。
“这是盖有海关总署印章的特别通行证,这是南京政府下发的紧急物资调配令。”
“你们敢说没见过?”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霍连城和霍世章瞬间僵硬的脸。
“可真是巧了。几天前,这批药还在海上飘着的时候,就有人给我托话,说只要我出三倍的价格,就能保证药品安然无恙地到我手上。”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们所有的谎言。
“我当时还在想,是谁有这么通天的本事,能未卜先知。”
“现在看着你们一个个急于辩白的样子,倒是不打自招了。”
“就是你们,对不对?!”
此话一出,连陈大帅身后的副官们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国难当头,发国难财,而且是提前布局,勒索到政府的头上!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这是在找死!
霍世章和霍连城的脸色,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证据。
陈大帅接过那些文件,目光扫过上面的签名和日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地,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霍家人的心上。
终于他停下动作,冷哼一声:“很好。”
“非常好。”
“战时哄抬物价,阻挠军用物资,勒索国家命脉……”
他每说一条罪名,霍世章的身体就矮下去一分。
“按战时律例,当以通敌叛国论处。”
陈大帅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来人!”
“是!”他身后的亲兵齐声应道,杀气冲天。
“查封霍家所有产业!缉拿霍世章、霍连城父子!”
“所有涉案人员,一并押入军事监狱,听候审判!”
7
陈大帅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霍世章腿一软,当场瘫倒在地。
霍连城还想反抗,却被两个士兵反剪双手,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我的生母李美娟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来,一把抱住陈大帅的腿。
“大帅!大帅饶命啊!”
她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这都是家事!是他们小两口闹别扭啊!念慈生了连城的气才今天惹了这么一出啊!”
她指着我和霍连城,急切地辩解。
“念慈是连城的未婚妻!我们两家早就订了婚约的!您不能管我们的家事啊!”
“婚约”二字,让陈大帅的动作顿了一下。
霍世章像是看到了希望,挣扎着爬起来。
“对!对!婚约!”
“大帅,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我们两家的私事,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们竟然想用一纸腐朽的婚约,来当做自己的护身符。
用所谓的“家事”,来掩盖他们通敌叛国的罪行。
陈大帅的眉头紧锁,他看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为难。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
在这乱世,最难断的就是家务事。今日他强行出头,若是日后我心软后悔,反倒会让他落得个强权干涉、里外不是人的名声。
我不能让他为我背负这样的风险。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我与霍家,从无婚约。”
“那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买卖。我顾念慈,从未点头。”
霍连城闻言,猛地抬头,面目狰狞地吼道:“你胡说!你当初明明收了聘礼!”
“聘礼?”我笑了,“难道你说的是三年前,我被你们赶去日本时,塞进行李里的那几块大洋吗?”
我的话,让霍家人哑口无言。
陈大帅脸上的为难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赞许。
他没有再看霍家人一眼,而是转向我,语气温和了许多,像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
“顾医生,女子一人在这乱世之中立足,已是不易。”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鼓励。
“有些烂肉,若不趁早割掉,只会牵连出更多的病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今日正好,这里面的‘家事’,你就亲手了断吧。”
“我在隔壁等你。”
他挥了挥手,留下两队亲兵守住大门内外。
“一个小时之内,药必须送到疫区。至于你和你母亲的安全……”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霍家和顾家的每一个人,“她们若再少一根头发,你们就用满门性命来偿。”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客厅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霍家人和顾家人,看着陈大帅离去的背影,先是错愕,随即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们以为,自己真的逃过了一劫。
下一秒,霍连城猛地挣脱束缚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双眼放光。
“顾念慈!你这个蠢货!”
他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嘶吼。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大名鼎鼎的顾医生!”
“你要是早说,我们还用得着跟日本人合作?我们直接拿着你的名头跟德国人谈!整个华东的药品市场都是我们的!”
“我们早就发财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姓陈的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以为我已经看透了他的无耻,却没想到,他的贪婪和恶毒,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8
霍连城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黑暗的潘多拉魔盒。
“是啊!念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的亲生父亲顾振雄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我,脸上满是痛心疾首。
“你明明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家里人?你要是早说了,我们顾家,还有霍家,早就一飞冲天了!”
李美娟也忘了刚才的狼狈,重新挺直了腰杆。
“就是!你这孩子,心眼太坏了!你就是故意藏着掖着,想看我们出丑是不是?”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身上流着我们顾家的血,就该为家族的荣耀着想!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
霍世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恢复了几分家主的派头。
他看着我,眼神阴鸷。
“顾念慈,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明明有机会让霍家更上一层楼,却为了你那点可笑的清高,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你自私!冷血!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他们一个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仿佛我不帮着他们发国难财,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我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因贪婪而扭曲的嘴脸,只觉得胸中一股恶气直冲头顶,再也压抑不住。
“发财?你们这群蛀虫,脑子里除了钱还剩下什么?”
“危难当前,你们想的不是救人,而是踩着同胞的尸骨往上爬!”
“你们连人都算不上!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畜生!”
“住口!”霍连城被我骂得恼羞成怒。
我护着身后的养母,寸步不让地瞪着他。
霍连城大怒:“你看什么看!你以为陈大帅能护你一辈子?等你嫁我做了姨太还不是我说了算!”
他上前一步,似乎又想动手。
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竟然后退了一步。
整个客厅,回荡着他们无能狂怒的咒骂和指责。
我护着身后的养母,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被无边的恶意包围。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响起。
“吵……吵什么……”
紧接着,一个仆人连滚带爬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脸上满是惊慌。
“不好了!老爷子……老爷子醒了!”
9
客厅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霍世章和霍连城对视一眼,连忙整理衣冠,换上一副孝子贤孙的嘴脸,快步朝楼上走去。
“爸!您怎么起来了?”
“爷爷,您身体不好,快躺下歇着!”
我也抬起头,看向二楼的栏杆。
霍家老爷子正由两个仆人搀扶着,颤巍巍地站在那里。
他盯着我额头上的伤,盯着我身后满脸惊恐的养母。
“……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我,我霍家的客厅什么时候成了殴打家人的刑堂?”
霍世章连忙上前解释:“爸,您误会了,没什么事。就是……就是连城和念慈小两口闹了点别扭。”
“别扭?”老爷子冷笑一声,目光如炬,“闹别扭能闹得见了血?闹别扭能惊动陈大帅亲自带兵上门?”
他挣开仆人的搀扶,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楼梯。
他走到我面前,枯瘦的手颤抖着,想要触摸我额头上的伤口,却又不敢。
“孩子,他们……打你了?”
我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心疼和愧疚,紧绷的心弦,终于断了一根。
我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爷爷……”
“好,好啊……”
老爷子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霍家三代清白,没想到,到你们这一代,竟然出了通敌叛国的畜生!”
他指着霍连城,厉声喝问:“说!你们刚才在喊什么?发财?发什么财?!”
霍世章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发国难财!我霍家的脸,都被你们这群孽障丢尽了!”
他几乎要站不稳,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却推开我,指着霍连城,一字一句地宣布。
“我宣布,霍家与顾家的婚约,即刻作废!”
“我霍家,绝不会让一个好姑娘,跳进你们这群豺狼的火坑!”
“从今天起,霍连城,你给我滚!滚出霍家!”
霍连城双眼赤红状若疯魔,他猛地扑了上来,脸上满是狰狞。
“老东西!你算哪根葱?!霍家早就是我的了!”
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霍世章,枯瘦的手径直掐向老爷子瘦弱的脖颈。
10
“住手!”
我厉喝一声,想也不想就挡在老爷子身前。
霍连城已经彻底疯了,他一把推开我,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对权力和财富的疯狂。
“滚开!”
“少爷!不要!”
“快来人啊!”
仆人们的尖叫声,霍世章懦弱的劝阻声,顾家父母的惊呼声,乱成一团。
我被他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只罪恶的手离爷爷越来越近,心如刀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子弹擦着霍连城的耳朵飞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漆黑的弹孔。
霍连城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僵硬地回过头。
陈大帅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客厅门口,手中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的士兵,杀气腾腾。
“霍连城。”
陈大帅缓缓放下枪,一步步走了进来。
“看来,除了通敌叛国,我还得给你加上一条,意图弑祖。”
霍连城这欺软怕硬的竟然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陈大帅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微微欠身。
“老爷子您受惊了。”
他又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顾医生,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差点让你们身陷险境。”
他根本就没走远。
他故意留出时间,就是为了让这群人,把他们骨子里最丑陋的一面,淋漓尽致地表演出来。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
“来人!”陈大帅不再废话,声音冰冷如铁。
“将霍连城、霍世章、顾振雄、李美娟,全部给我拿下!”
“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求情。
士兵们冲上来,将瘫软如泥的几人一一铐上。
顾曼柔也被从角落里拖了出来,哭喊着,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陈大帅走到老爷子面前,语气温和了许多。
“老爷子,您也是沪城名医,这个污秽之地,您不该再待下去了。”
他目光转向我,和我身后的养母。
“顾医生,还有这位老夫人,此地不宜久留。”
“我已经为三位安排好了新的住处,请随我来。”
我点点头,扶着心力交瘁的老爷子,又拉起身旁惊魂未定的养母。
我们跟着陈大帅,走出了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
11
霍家通敌叛国、囤积居奇的案子,在陈大帅的雷霆手段下,迅速审结。
霍连城罪大恶极,数罪并罚,被判处枪决。
霍世章、顾振雄、李美娟等人作为从犯,被判终身监禁,所有家产全部充公。
曾经在沪城不可一世的霍家和顾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而那批被扣押的救命药,也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疫区。
我顾不上休息,立刻投身到救治病患的工作中。
有了充足的药品,我们终于能放开手脚与死神赛跑。
疫区的死亡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一周后,华北霍乱被彻底控制。
当最后一个病人康复出院时,整个防疫指挥部的所有医护人员,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们赢了。
我站在指挥部的门口,看着远处恢复了生机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
夕阳下,陈大帅的车队缓缓驶来。
他这次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便服,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
“顾医生,辛苦了。”
我摇摇头:“这是我的职责。”
他笑了笑,递给我一个地址。
“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很想你,去看看他们吧。”
我按照地址,来到了一处位于法租界的僻静小洋楼。
院子里,养母正在给花浇水,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
霍老爷子则坐在藤椅上,盖着毯子,安静地看着报纸。
看到我回来,两位老人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吃了一顿安安稳稳的团圆饭。
饭后,老爷子把我单独叫到书房。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孩子,这是霍家剩下的一些薄产,我已经全部转到了你的名下。”
“你受了太多委屈,这是爷爷唯一能为你做的补偿。”
我看着那份文件,没有接受。
“爷爷,这些我不能要。”
我将文件推了回去。
“请您用这笔钱,成立一个基金会吧。”
“用来资助那些,和我一样出身贫寒,却心怀报国之志的医学生。”
“让他们,不用再走我当年走过的那些苦路。”
老爷子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孩子!”
离开沪城那天,是个晴天。
我拒绝了陈大帅派车相送的好意,独自一人,带着养母,登上了前往中原腹地的火车,去往下一个需要我的地方。
我的过去,留在了这座城市。
而我的未来,在更远的地方。
在那些炮火连天,却依然有无数人渴望着光明与新生的土地上。
火车缓缓开动,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中一片澄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