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傅琛脸色骤变，上前一步道。
“王爷，此乃下官家事，还请您……”
“家事？”
萧景珩冷冷打断他，目光如刃，“苏大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何来你的家事？”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
傅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未、未婚妻？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她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萧景珩声音陡然一沉，周身威压如山。
“傅小侯爷，你当街押着本王的未婚妻，口口声声说她有罪，可有证据？”
傅琛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强撑道。
“她谋害我未出世的孩子，人证物证俱在！王爷难道要包庇她？”
“哦？”
萧景珩冷笑一声，目光扫向被傅家下人扶着的苏枕月。
“苏二小姐，你腹中胎儿当真没了？”
苏枕月脸色一白，捂着肚子支吾道。
“妾身、妾身确实腹痛难忍……”
萧景珩忽然抬手，身后的侍卫立刻押上来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妇人。
“那这位给你诊脉的稳婆，为何说你根本没有身孕？”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傅琛猛地转头看向苏枕月，“怎么回事？！”
苏枕月瞬间慌了神。
“傅郎，我、我……”
萧景珩不再理会他们，转身亲自替我解开枷锁。
当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我脖颈上的淤青时，眸色陡然一沉。
“这是……他伤的？！”
我抿唇未语，他却已了然，冷声下令。
“傅琛当街殴打朝廷命妇，给本王拿下！”
傅琛大惊失色，“命妇？！她何时成了命妇？！”
“苏清瑶是我的未婚妻！”
“放肆！你是说圣上钦点给本王的王妃是你的未婚妻？”
萧景珩厉喝一声，瞬间吓得傅琛变了脸色。
“圣上钦点？这……这怎么可能？”
“我看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景珩冷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当众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嫡女苏清瑶，温婉贤淑，特赐婚于摄政王萧景珩，择日完婚，钦此。”
圣旨一出，傅琛面如死灰。
萧景珩将我打横抱起，在万千瞩目中踏上马车。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眼瘫软在地的苏枕月，淡淡道。
“对了，苏二小姐，你方才说给苏夫人下毒一事，本王已命人记录在案。”
“有空，咱们好好算这笔账。”
苏枕月惊呼一声，瘫软在地。
马车帘子落下，我终于忍不住浑身发抖。
萧景珩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别怕，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我怔住，“……这一世？”
他低头吻在我眉心，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深情。
“瑶瑶，你以为重生的，只有你一人吗？”
6
萧景珩的话让我浑身一颤，前世模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我被傅琛毒哑后，像牲口一样被铁链锁着游街。
经过摄政王府时，我恍惚看见高墙上一道玄色身影。
那时我以为只是错觉。
直到被卖进勾栏的第一晚，老鸨将我剥得只剩肚兜推上拍卖台。
“这可是正经的侯府未婚妻！起价五百两！”
台下淫笑四起，无数肮脏的手伸向我。
就在我最绝望时，勾栏大门突然被暴力破开。
萧景珩一身戎装冲进来，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玄甲卫。
他目光扫过拍卖台，在看到我的瞬间瞳孔骤缩。
“瑶瑶……”
他声音发颤，解下披风裹住我赤裸的身子。
我拼命摇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他这才发现我被毒哑了，眼中瞬间掀起滔天怒火。
“谁干的？！”
满堂寂静，无人敢答。
萧景珩抱起我往外走，却在门口被老鸨拦住。
“王爷，这丫头可是花了一千两……”
寒光一闪，老鸨的头颅滚落在地。
“还有谁要钱？”
他剑尖滴血，声音冷得吓人。
回府后，萧景珩找来太医为我诊治。
可哑毒入喉已深，太医摇头叹息。
他却不死心，亲自试药，十指被药汁腐蚀得血肉模糊。
“王爷何必……”
我在纸上写道。
他捧着药碗的手在抖，“是我来晚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听闻我被退婚就立刻请旨赐婚。
却没想到傅琛会如此狠毒，抢先一步毁了我。
养病期间，萧景珩日日来陪我。
他给我读兵书，教我下棋，笨手笨脚地帮我梳发髻。
有次我高热不退，他彻夜不眠地为我换冰帕。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他哽咽着说。
“瑶瑶，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江南的桃花。”
可我没能等到桃花开。
苏枕月买通婢女，在我的药里下了剧毒。
毒发那日，萧景珩正奉命出征。
我被扔在破败的偏院，七窍流血地等死。
恍惚间听见战马嘶鸣，有人跌跌撞撞冲进来。
“瑶瑶！”
他铠甲上还带着血，跪在地上将我搂进怀里。
我想替他擦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接着，我的世界永远陷入了黑暗。
“在想什么？”
萧景珩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实。
我抬头看他染血的指尖，突然明白了一切。
“那碗药……”
我哽咽着抚上他的手，“很疼吧？”
他浑身一震，眼中泛起水光。
“不及你万分之一。”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瑶瑶，瑶瑶，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回来……”
他突然双眸垂泪，俊朗的面容满是悲戚。
我赶忙抱住他，轻言安慰。
“不，王爷。前世最后的那些日子，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马车停在苏府门前，萧景珩亲自抱我下车。
“王爷！”
傅琛突然追来，脸上带着最后的挣扎。
“她已认下私通之罪，画押文书在此！您真要娶这种……”
萧景珩看都不看那文书，抬手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傅琛，你可知前世你是怎么死的？”
他声音很轻，却让傅琛瞬间面无血色。
“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这一世，本王会让你死得更惨。”
7
萧景珩一路将我抱回闺房，动作轻柔。
看到我身上的伤，他眼底的痛惜几乎化为实质。
“传太医。”
他一声令下，门外立刻有侍卫领命而去。
我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
“王爷，先救我娘……她中了毒……”
萧景珩眸光一沉，立即转向侍卫。
“去苏夫人院里！”
他重新将我抱起，大步流星穿过回廊。
苏府下人纷纷避让，脸上写满惊惧。
刚到母亲院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娘！”
我挣扎着下地，踉跄冲进内室。
只见母亲面色青紫地伏在床边，地上是一滩发黑的血。
“瑶、瑶儿……”
她艰难地伸手想摸我的脸，却在看到我脖颈淤青时泪如雨下。
“谁…伤了你…”
我心如刀绞，跪在榻前握住她枯瘦的手。
“王爷，求您……”
萧景珩不等我说完，已经示意太医上前。
老太医诊脉片刻，突然脸色大变。
“是鸠毒！至少被下了半年之久！”
我浑身发冷，想起前世母亲就是在我死后不久离世的。
原来根本不是伤心过度，而是……
“能解吗？”
萧景珩沉声问。
太医擦了擦汗。
“幸好发现得早，老朽这就开方解毒。只是夫人身子太虚，需一味百年雪莲做药引。”
萧景珩毫不犹豫摘下腰间玉佩递给侍卫。
“去王府库房取，要三百年那株。”
我怔怔望着他，喉头发紧。
那雪莲是先帝赐给他的保命之物，据说能起死回生。
“王爷，这太贵重……”
他抬手轻抚我发顶，眼中柔情几乎将我淹没。
“瑶瑶，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母亲服下药后，脸色渐渐好转。
萧景珩这才让太医为我诊治。
“苏小姐颈部的伤需立即化瘀，否则恐伤及咽喉。”
太医刚拿出药膏，萧景珩就接了过去。
“本王来。”
他蘸了药膏的指尖轻轻抚过我脖颈，酥麻微凉的触感让我心跳加速。
“疼吗？”
他声音低哑，呼吸拂过我耳畔。
我摇摇头，却听见他咬牙道。
“傅琛该死。”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老爷！您不能进去！摄政王在里面！”
门被猛地推开，我父亲苏丞相铁青着脸闯进来。
“王爷，您擅闯臣子内宅，未免太……”
话未说完，他看见萧景珩正在为我上药的手，瞳孔骤缩。
“不知廉耻！还不滚下来！”
他扬手就要打我，却被萧景珩一把扣住手腕。
“苏相好大的威风。”
萧景珩声音不怒自威，“当着本王的面，也敢动本王的王妃？”
父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妃？她与人私通已认罪画押，哪来的脸……”
“画押？”
萧景珩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摔在他脸上。
“看看清楚，这是什么！”
父亲展开一看，瞬间面如土色。
那是苏枕月和傅琛密谋陷害我的往来书信，还有他们买通稳婆假孕的证据。
“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
萧景珩步步逼近，“苏相宠妾灭妻，纵容庶女毒害嫡妻，该当何罪？！”
父亲踉跄后退，突然转身狠狠扇了跟进来的姨娘一巴掌。
“贱人！你们竟敢……”
姨娘捂着脸哭喊。
“老爷明鉴！月儿怎么可能……”
“闭嘴！”
父亲一脚踹在她心口，“你们母女差点害死我苏家满门！”
看着这出闹剧，我心底一片寒凉。
前世我死后，父亲明知真相却选择包庇她们。
如今不过是见势不妙，急于撇清关系罢了。
萧景珩显然也看透了这点，冷声道。
“苏相，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一，本王现在就去请旨，彻查苏府上下。”
“二，你亲自处置这对毒妇，本王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父亲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来人！把柳氏和苏枕月押去祠堂！”
他转向我时，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瑶儿，为父一直最疼你……”
我别过脸，眼泪无声滑落。
萧景珩立即将我搂进怀里安慰。
第二日，他特意在苏府门口设了个案台，要将这些年苏枕月母女的恶事公之于众。
可没想到，我刚一露面，人群中就炸开了锅。
“天呐，这不是那个和人苟合的苏家嫡女吗？她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小声些，听说她现在可是摄政王的王妃呢？”
“什么！？她是王妃？摄政王疯了？要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女人？”
听到这些非议，萧景珩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住口！与人苟合的不是本王的王妃！”
8
萧景珩眸光如刃，扫过人群的瞬间立刻让他们变得鸦雀无声。
“本王今日就让你们看个明白！”
他一挥手，侍卫立刻押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侍卫。
正是傅琛当初找来顶罪的那个。
“说！那夜你究竟在何处？”
侍卫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抖如筛糠，连连磕头。
“王爷饶命！那夜小的根本不在府中，是小侯爷给了五十两银子让小的认罪……”
“他……他还说只要小的能够把苏小姐拉下水，他就会许给小的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人群哗然。
“原来是傅小侯爷干的？”
“污蔑小姐的清白，这干的也太不是人事了吧？”
“不过小侯爷不是苏家嫡女的未婚夫吗？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府门处突然一阵骚动。
只见傅琛带着一队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显然是听闻公审的消息匆忙赶来的。
“你这该死的侍卫，竟然敢胡言乱语！”
傅琛厉声打断，一把推开挡路的百姓，“分明是你玷污了苏大小姐！”
他快步走到场中，目光扫过跪地的侍卫时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挺直了腰杆。
“王爷明鉴，这刁奴分明是受人指使，要陷害下官！”
“是吗？”
萧景珩冷笑一声，忽然从袖中甩出一叠信笺。
泛黄的纸张散落一地，每张上都写着缠绵悱恻的情话，落款赫然是傅琛与苏枕月！
最致命的是，其中一页清清楚楚写着：
【枕月吾爱，今日假借侍卫之名与你相会，实乃无奈之举。待事成后，我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这不可能！”
傅琛扑上去要抢，却被玄甲卫一脚踹翻。
他狼狈地跌坐在泥地里，华贵的锦袍沾满污渍。
萧景珩踩住他挣扎的手，声音响彻长街。
“傅小侯爷，用侍卫顶罪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让本王的王妃替你们这对狗男女背黑锅！”
苏父踉跄着冲出来，还想辩解，“王爷，这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
萧景珩猛地揪起苏父衣领。
“你发妻被毒害是误会？嫡女被诬陷是误会？”
他指着母亲枯瘦的手腕上乌黑的毒痕，声如雷霆：
“二十年结发夫妻，你纵容妾室把她逼到柴房等死！亲生女儿险些被浸猪笼，你连查都不查就定罪！”
“苏大人，你也配为人夫为人父？！”
苏父被骂得瘫软在地，四周百姓的唾骂声如潮水般涌来。
我站在萧景珩身侧，看着前世害我之人个个面如死灰，忽然泪如雨下。
原来沉冤得雪，是这般滋味。
眼见舆论逆转，傅琛顿时慌了神。
他思虑在三，忽然变了脸，挣脱束缚，红着眼扑到我脚下。
“瑶瑶！我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我是被苏枕月蛊惑的！我真正爱的是你啊！”
他伸手想抓我裙角，却被萧景珩一剑斩断衣袖。
看着那模样，我丝毫不怀疑，如果傅琛慢一秒，连他的手都要连带着被砍下来。
“爱？”
我低头看他狼狈的模样，忽然笑了。
“傅琛，你可知道前世我被你毒哑后经历了什么？”
“你亲手给我灌下哑药，用铁链锁着我游街示众。”
“我被卖进勾栏那日，苏枕月穿着我的嫁衣，戴着我的首饰，在你怀里笑得多开心啊。”
傅琛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在地，额角渗出冷汗。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萧景珩揽住我颤抖的肩，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三日后大婚，本王要全京城的人都看着……”
“苏清瑶是怎么风风光光，嫁进摄政王府的！”
9
大婚当日，整个京城张灯结彩。
摄政王府到苏府的十里长街铺满红绸，两侧摆着鎏金香炉，青烟袅袅如仙境。
我身着金线绣凤的嫁衣，头戴九凤衔珠冠，在喜娘搀扶下缓步走向花轿。
而母亲则面色红润，满脸含笑地在人群中看着我。
“新娘子来啦！”
围观百姓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听说那嫁衣上的珍珠都是南海贡品，一颗就值百金呢！”
“快看那轿子！纯金的轿顶！”
八十八名玄甲卫开道，花轿前后各有十六名宫女提着琉璃宫灯。
这般排场，连公主出嫁都望尘莫及。
路过傅侯府时，我掀开轿帘一角。
只见傅琛被铁链锁在府门前，被迫跪着“观礼”。
他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
“瑶瑶……”
他嘶哑着嗓子唤我，却被侍卫一鞭子抽在背上。
“放肆！王妃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我淡漠地放下轿帘，心底一片平静。
花轿停在摄政王府门前时，萧景珩早已候在那里。
他一身大红喜服，玉带蟒袍，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瑶瑶。”
他亲自掀开轿帘，伸手扶我下轿。
指尖相触的瞬间，我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与温度。
喜乐声中，他忽然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这次，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娶你了。”
拜堂时，礼官高喊“夫妻对拜”。
我正要屈膝，突然听见府门外一阵骚动。
“王爷！傅小侯爷撞柱自尽了！”
满堂宾客哗然。
萧景珩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轻轻握住我的手。
“继续。”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三拜之后，他直接打横抱起我，在众人惊叹声中大步走向洞房。
“王爷，这不合规矩……”
喜娘慌忙阻拦。
萧景珩头也不回，“本王的规矩才是规矩。”
洞房内红烛高燃，他小心翼翼将我放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
“累不累？”
他亲手替我取下沉重的凤冠，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摇摇头，却见他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支木簪。
“还记得这个吗？”
我眼眶瞬间发热。
那是前世他送我的木簪，简陋却温暖。
“那日你毒发……我赶回来时，你手里还攥着它。”
他声音哽咽，将木簪轻轻插入我发间。
“这一世，我定不会再弄丢你。”
红烛噼啪作响，他俯身吻住我的唇。
大婚三日后，傅琛重伤不治的消息传来。
据说他死前一直喊着我的名字，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同日，苏枕月在流放途中被山匪掳走，下落不明。
而我和萧景珩，正在江南别院赏桃花。
“瑶瑶，尝尝这个。”
他摘下一朵桃花别在我鬓边，又递来一块桃花酥。
我咬了一口，甜香满溢。
“好吃吗？”
他笑着问，眼底盛满温柔。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王爷，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他神色一黯，“在你断气那日。”
“我抱着你的尸身坐了整整三天，后来……”
他顿了顿，将我搂得更紧。
“后来我就用你发间的木簪，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春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下。
我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世，我们终于没有错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