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看着姐姐陆婉 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蹲在井边搓衣服，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
“姐，你怀着孕呢，怎么还干这种重活？”
陆峥的声音压着怒气，眼神扫过那盆泡着衣裳的冷水，指尖碰了下，冰凉刺骨。
陆婉慌忙站起来，手还在围裙上蹭着皂角沫，脸上挤出笑。
“阿峥，没事的，这点活不重，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姐夫今天去镇上拉货了，我总不能让你姐夫回来还得自己洗。”
“闲着？”陆峥攥着洗衣板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陆峥想起前世，姐姐也是这样，怀着孕还被婆家当牛使唤，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样样不落，最后身子亏得厉害，孩子生下来没几年，人就没了。
那时候陆峥傻，只知道姐姐过得苦，却没敢像现在这样，直接冲到姐夫家替姐姐撑腰。
“姐，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婆婆让你干的？”陆峥的目光落在陆婉躲闪的眼神上，心里更疼了。
陆婉还想辩解，夏汐从旁边走过来，手里拎着陆峥刚才没来得及递出去的苹果，笑着打圆场。
“陆姐姐，先别站在这儿说了，天这么热，咱们进屋坐着说。陆峥特意从镇上买了苹果，你怀着孕，刚好补补身子。”
陆婉这才注意到夏汐，连忙点头：“哎，好，快进屋。”
陆婉侧身让两人进屋，脚步还是有些迟缓，走两步就得扶着腰。
进屋后，陆峥找了个干净的搪瓷碗，把苹果洗干净，又用小刀仔细削了皮，切成小块递到陆婉手里：“姐，吃吧，镇上供销社刚进的，新鲜着呢。”
陆婉捏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眼眶突然就红了。
陆婉出嫁那年，陆峥还是个毛头小子，连自己的衣服都洗不干净，现在却能细心地给她削苹果。
陆婉吸了吸鼻子：“阿峥，你现在真是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
陆峥没说话，只是看着姐姐吃苹果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姐姐这是受了太多委屈，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感动。
——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尖利的骂声：“陆峥！你跑来我家偷吃！？”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太太叉着腰站在门口，正是陆婉的婆婆张桂兰。
张桂兰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苹果核，快步冲进来，指着陆峥的鼻子骂：“好啊！我早上刚从镇上买的苹果，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你偷了！你姐嫁到我们家，我们没亏待她，你倒好，还敢来偷我们家的东西！”
陆峥皱着眉站起来，挡在陆婉身前：“张婶，说话要讲良心。这苹果是我从镇上供销社买的，不是偷你的。我买苹果的时候，供销社的王同志还跟我聊了两句，你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供销社问。”
“问就问！”张桂兰梗着脖子，“我就不信，你一个穷小子，还能买得起苹果！肯定是你看我家有苹果，偷偷拿的！”
夏汐实在听不下去了，往前站了一步，看着张桂兰：“张婶，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讲究的是男女平等，陆姐姐嫁到你家，是跟你儿子过日子，不是来给你当牛做马的。她怀着孕，你让她洗冷水衣服，现在还污蔑陆峥偷东西，你这做婆婆的，也太不讲理了吧？”
张桂兰被夏汐说得一愣，随即更生气了：“你是谁啊？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我娶儿媳妇，花了一筐鸡蛋、两匹布当彩礼，她就是我们家的人，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彩礼？”夏汐冷笑一声，“张婶，你觉得一筐鸡蛋、两匹布，就能把一个人买断吗？”
“陆姐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家买的物件，她怀着孕，是两个人的性命，你让她干重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责任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娶媳妇就是买人’，这种想法早就过时了！”
张桂兰被夏汐怼得说不出话，只能气得跳脚：“你、你这丫头片子，真是牙尖嘴利！我跟你说不通！”
陆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夏汐，眼神闪了闪。
以前的夏汐，眼里只有自己，哪会管别人的死活？
“张婶，”陆峥的声音冷了下来，“今天这事，我把话撂在这儿！”
“要么，让我姐夫明天亲自去红星村，把我姐请回去，好好跟我姐认错。要么，我就带我姐去公社，跟我姐夫离婚。你们要是不珍惜我姐，我就替我姐做主，让她跟你们家彻底撇清关系！”
陆婉一听，连忙拉着陆峥的胳膊：“阿峥，别这样，我跟你姐夫好好说说，他会改的。”
“改？”陆峥看着姐姐，语气带着心疼，“姐，你都被他们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让他们改？你要是还把我当弟弟，就听我的，跟我走！”
陆婉看着陆峥坚定的眼神，又想起这些年在婆家受的委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陆婉点了点头：“好，阿峥，姐听你的。”
张桂兰见陆婉也站在陆峥那边，气得浑身发抖，坐在地上撒泼：“反了！真是反了！你们这对姐弟，没良心！我不活了！”
可不管张桂兰怎么闹，院里的街坊邻居只是站在旁边看。
还有人小声议论：
“张桂兰也太过分了，儿媳妇怀着孕还让她干重活。”
“就是啊，陆峥做得对，就该替他姐姐撑腰。”
张桂兰听着街坊邻居的议论，脸涨得通红，却没人再像以前那样，过来劝她。
她这次是真的理亏。
陆峥没再管撒泼的张桂兰，扶着陆婉，和夏汐一起往门外走。
走到院门口时，陆峥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张桂兰，语气冰冷：“张婶，明天我等我姐夫的消息。要是他不来，我姐就直接去公社办离婚。”
说完，陆峥扶着陆婉，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