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裳双膝跪地,额头紧贴着炼丹房的青砖地面,一股比活人祭还要刺鼻的腥甜气息直往她鼻腔里钻。
昨夜皇帝突然呕出的黑血,此刻正凝结在白玉痰盂中,被一个小太监端着,准备倒入药渣篓里。沈云裳趁着众人不注意,迅速用银簪挑起那团黑血——血中竟然浮着细碎的金箔,这金箔与谢容棺椁上的镇魂符材质相同!
“沈姑娘好兴致啊。”裴怀恩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伴随着他那身蟒袍的窸窣声。沈云裳惊得猛地抬头,却见裴怀恩的蟒靴正毫不留情地从她的手指上碾过,“连圣上的病秽都敢碰,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裴怀恩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弯腰拾起一块沾了血的药渣,放在鼻尖轻嗅,“不如猜猜看,这味‘鹿茸’里,到底掺了多少鹤顶红呢?”
沈云裳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砖缝里,她强忍着疼痛,面色苍白地说道:“公公说笑了,鹿茸入药,应当用西域的红土来焙制,怎会混着……”然而,话到此处,她突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
因为她终于看清楚了,那药渣中混着的,竟然是黑甲卫铠甲上的鳞片!
更鼓骤响,如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萧承弈身披玄甲,带领着一队士兵,如狂风般闯入炼丹房。他的玄甲上,还沾着祭坛蛊虫的黏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的剑尖,直直地指向裴怀恩,眼神冷冽如冰,声音低沉而威严:“昨夜暴室死了四十九个药童,每人舌根都钉着司礼监的银针。”
裴怀恩脸色剧变,他瞪大眼睛看着萧承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然而,他的震惊很快被一种决然所取代,他突然伸手掀翻了药炉,滚烫的丹砂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径直泼向皇帝寝殿的方向。
沈云裳惊呼一声,急忙扑上前去想要阻止,但已经太晚了。丹砂如雨点般砸向寝殿,瞬间引发了熊熊大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房梁上如飞燕般跃下,挡在了毒砂的必经之路上。那是哑婢青栀,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毒砂,保护了皇帝寝殿。
然而,毒砂的威力太过巨大,青栀的后背瞬间溃烂,露出了藏在皮肉下的金线密信!
“带她走!”萧承弈见状,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断了房梁,在房梁坍塌的轰鸣声中,他迅速塞给沈云裳半枚虎符,急促地说道:“去冷宫枯井,那里有谢容留给你的……”
沈云裳来不及细想,背起青栀,在火海中狂奔。青栀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襟,每一步都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途经御药房时,沈云裳瞥见了陆临未烧尽的脉案残页,上面赫然写着:“双生子中承蛊者,可见阴阳。”
冷宫井底,沈云裳按虎符纹路打开暗格。暗格内,鎏金匣静静躺着,散发着古朴的气息。沈云裳心跳如鼓,轻轻打开匣子,只见一支骨笛横卧其中,笛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巫医族文字,仿佛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云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骨笛捧起,凑到唇边,轻轻吹奏。笛声悠扬,在井底回荡,仿佛唤醒了沉睡的灵魂。突然,一旁的青栀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溃烂的喉咙竟发出了声音:“小姐……看井壁……”
沈云裳惊愕地转头,只见摇曳的火光中,井壁上隐约浮现出一行行字迹。她凑近细看,竟是父亲的笔迹:“贞元廿三年冬,吾奉皇后命,以鹤顶红调换谢容安胎药。”
沈云裳如遭雷击,手中的骨笛差点掉落。她瞪大双眼,继续看下去,只见那行字下方,密密麻麻贴着四十九张人皮,每张人皮上都画着皇帝服用长生丸后的癫狂之态!
五更时分,沈云裳面色苍白,颤抖着将骨笛浸入青栀的血中。刹那间,骨笛上的笛孔突然钻出一只只蛊虫,如箭一般飞向凤仪宫。
沈云裳心急如焚,连忙追着蛊虫而去。当她赶到宫墙下时,却听到一阵凄厉的尖叫。她定睛一看,只见皇后正站在凤仪宫前,手中提着一盏人皮灯笼,灯笼里的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后狰狞的面容。
而在皇后脚下,躺着一名被剥去面皮的妃嫔,那妃子的后背,竟刺着与林淑妃死胎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沈姑娘来得正好。”皇后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举起那盏血淋淋的人皮灯笼,“哀家这盏新灯,还差个会喘气的芯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