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外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沉重，规律，却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是钉子在地板上敲击，每一下都砸进心脏深处。
洛书洵屏住呼吸，背脊不自觉地紧绷，手心沁出一层冷汗。他看向老刘，老刘却只是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空气仿佛被冻结。房间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像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洛书洵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门口。
“嗒。”
没有继续，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停在外面。
时间被拉长，像是无形的手在故意折磨他们。洛书洵感觉每一秒都像过了一整分钟，耳朵几乎贴在空气里捕捉外面的动静。可偏偏，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老刘的神色极为冷峻，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金属物件，那是一枚旧式的徽章，边角已经磨损得发白。他攥在手心里，眼神锋锐如刀。
“别怕。”他用极低的声音说，“他们只是想确认谁在房里。”
“他们？”洛书洵心里骤然一紧，几乎想要追问。可还没等他张口，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不自然，像是有人贴着门缝，正倾听里面的一切。
洛书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让胸腔的起伏泄露任何气息。
几秒钟后，门把手微微动了一下。只是一个试探的扭动，随即停住。那只看不见的手似乎在犹豫，最后缓缓松开。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逐渐远去，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洛书洵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整个人差点虚脱。他靠在床沿，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那是什么人？”他低声问。
老刘收起徽章，缓缓吐出一口气：“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护士。你分不清的。”
洛书洵皱起眉头：“你是说……连护士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一部分？”
老刘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意：“没错。别把那些无脸的东西当成普通护工，他们未必是人。或者说，他们早就不再是人。”
这句话像冰水一样浇在洛书洵心头，让他寒意彻骨。他脑海里立刻浮现起无脸护士们的模样：面部空白、动作机械，却对规则的执行精确到近乎残酷。倘若真如老刘所言，那这些“执行者”和那个杀人团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书洵压下满腹的疑问，沉声问：“你找我，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付他们吗？”
老刘摇头，语气缓慢：“不急。你刚来，太多东西还不明白。我要先确认，你是不是能撑得住的人。”
“撑得住？”洛书洵冷笑一声，“我刚才在食堂揭穿那个人，还不够吗？”
老刘盯着他，良久才开口：“你揭穿他们，是因为你有敏锐的眼睛。但光有眼睛不够，你得有心。”
洛书洵的心猛地一颤，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宿舍陷入一阵沉默。窗外的风拍打着铁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夜色沉沉，像是巨大的幕布，正将整座精神病院吞没。
老刘终于开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吗？”
洛书洵摇头，他脑子里全是疑问。
“因为他们害怕。”老刘的声音像石头碾过砂砾，“害怕有人找到出口。只要有谁表现出异样的清醒，表现出比别人更强的观察和思考，他们就会盯上你。用规则把你吞掉，让你消失。因为只要你死了，就没有人能走出去。”
洛书洵呼吸一滞。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到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多人看向他时目光都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探究和冷漠。原来，他早已被盯上。
“那你呢？”洛书洵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老刘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遥远。他缓缓说道：“我也差点死过一次。那时候我被他们骗了，也被自己蒙蔽了，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逃脱规则的方法，结果差点被规则吞掉。后来，我才明白，能活下来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因为有人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谁？”洛书洵追问。
老刘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眼神深沉。
片刻后，他缓缓转身，盯着洛书洵：“小伙子，你比我当年更清醒，也更敏锐。所以他们会比以往更快地对你下手。”
洛书洵心头骤紧，却没有退缩。他盯着老刘，声音低沉：“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老刘注视着他，目光沉稳如山：“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也想找到出口。”
这句话让洛书洵心口猛然一颤。出口——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黑暗。他忽然意识到，从进入这里开始，他一直在本能地寻找答案，但却从未敢用“出口”这个词去定义自己的渴望。
宿舍内再次陷入寂静。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被压缩到极致。
过了很久，老刘才慢慢起身，走向门口。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洛书洵，低声道：“这次算你运气好，他们只是路过。可下次……你得小心了。”
洛书洵猛地抬头：“为什么？”
老刘缓缓转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寒光：“因为你揭穿了他们。他们一定会试探你。只要你露出破绽，你就会成为下一个死掉的人。”
话音落下，他推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黑暗里。
门轻轻合上，宿舍再次归于寂静。
洛书洵呆坐在床沿，脑子里全是翻涌的思绪。规则、团体、出口、杀戮……这些词汇像乱麻一样缠绕在一起，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想起老刘说的话——有人替他挡过一刀。那个人是谁？难道在这座精神病院里，还有和自己一样清醒的人？
又或者，那个“人”，其实和自己有更深的联系？
他低下头，双手用力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铁窗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洛书洵抬起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这座精神病院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都要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