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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05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见我妈提着保温桶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个暖水袋。

她一来就先把暖水袋塞进我怀里,眼神像刀子似的狠狠剜着周知行。

“你妈才没了!我闺女在这守了她三个小时,你倒好,跟小三快活够了才来,还敢说这种混账话?”

周知行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赤红着眼,拳头握得死紧,话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似的。

“你再说一遍,死的是谁?”

“还能是谁?”

我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挑剔的上下打量。

“你妈!我女儿她婆婆!”

“哦不是,现在是前婆婆了。”

“毕竟,我女儿已经准备跟你离婚了。”

周知行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抓住我妈的手腕,指节用力收紧。

“你胡说!”

“我妈早上还跟我打电话,说晚上要给浩浩炖排骨汤!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他转头瞪着我,眼神里满是戾气,

“是你!是你嫉妒我和浩浩陪青曼过生日,故意编这种瞎话骗我!姜佩云,你真恶毒!亏我妈对你那么好!”

我靠在墙上,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经历的太多,胸腔里始终像堵着一团湿棉花,连呼吸都带着疼。

我妈见状一把甩开他的手,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死死的挡在我的身前,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死亡证明,“啪”地甩在他脸上。

“瞎话?”

“你自己看!医院盖的章,医生签的字,你妈周桂兰,晚上八点三十二分,抢救无效!”

“你跟小三鬼混的时候,我闺女在这急得就差跪下来求医生了,先后给你和你儿子打了不少电话,一个两个的都不带搭理……如今你倒好,一来就泼脏水!”

死亡证明飘落在地,周知行颤抖着弯腰去捡,指尖碰到纸页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

他盯着上面的名字和日期,嘴唇哆嗦着继续狡辩道,

“假的……这是你们伪造的!我妈身体好得很,怎么会……”

“周先生。”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狡辩。

沈皓宇穿着白大褂,胸前的胸牌亮得刺眼,他手里拿着病历夹,路过时恰好看见这一幕,眉头皱了皱。

“周桂兰女士是今天下午五点送进来的,急性心梗。”

“我们抢救了两次,最后一次心率骤停没能拉回来。姜女士在这守了近三个小时,你作为直系家属,怎么现在才来?”

沈皓宇是这家医院的心内科主任,去年婆婆的体检就是他做的,周知行也认识。

听到他的话,周知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里的死亡证明飘落在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颤抖着,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说等我回来吃排骨……”

我看着他这副迟来的崩溃模样,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麻木的冷。

就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那时电话都要打烂了,他却置之不理,就活该是现在这个下场。

“爸!你怎么走这么急?”

周浩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少年人的轻快。

他手里提着个蛋糕盒子,林青曼跟在后面,指尖的鸽子蛋钻戒在走廊灯光下晃眼。

“林姨说还有下一场,去KTV唱通宵呢,你怎么在这……”

话音未落,周知行猛地站起来,冲上去一巴掌甩在周浩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周浩捂着脸,懵了。

“爸!你打我干什么?”

06

“干什么?”

周知行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妈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接了啊,但不是林姨那边更重要吗?您之前也说……”

周浩支支吾吾的解释,却不想周知行扬手又是一巴掌。

“闭嘴!”

“你奶奶在抢救室的时候,你在哪?”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不在意,你奶奶死了!而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林青曼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护着周浩。

“知行哥,你别生气,浩浩也不知道阿姨出事了……”

“不知道?”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播起了聊天通话录音。

周浩那句“林姨说了,奶奶那是年纪大了,老毛病,死不了”便清晰的传了出来,让在场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看着林青曼,笑意越发冰冷。

“林青曼,戴着我本来准备给我婆婆做手术的拆迁款买的戒指,你晚上睡得着吗?”

林青曼的脸瞬间白了,下意识把戒指往袖子里藏。

周浩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看着地上的死亡证明,又看看周知行崩溃的样子,声音直打着颤。

“奶……奶奶真的没了?我以为妈是骗我的……林姨是说了奶奶身体好,死不了……”

“况且……况且奶奶今早还给我打了电话,我以为……”

“林姨说?”

“你以为?”

周知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他突然松开手,周浩踉跄着跌坐在地,周知行指着他的鼻子,眼泪混着怒火化为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身上。

“你小时候发烧到40度,是你奶奶背着你跑了三公里去医院,鞋都跑丢了一只!你上高中早恋被学校劝退,是你奶奶跪着求校长,膝盖都磨破了才把你留下来!你毕业找工作处处碰壁,是你奶奶把她攒了十年的养老钱拿出来,给你托关系送礼!”

“那是你奶奶!不是你一个什么林姨能抵的血浓于水的亲奶奶!”

周知行每说一句,周浩的头就更低一分。

到后面,眼泪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砸在走廊的瓷砖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爸,对不起……”

“我……我知道错了……奶……奶奶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什么用?”

周知行突然卸了力,松了手。

整个人瘫倒在地,声音从哽咽到号啕,发出野兽一般的悲鸣。

“她走了!我连她最后一句话都没听到!那可是我妈!跟我相依为命的亲妈!”

林青曼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想趁着混乱溜走,却被我妈一把抓住手腕。

我妈力道大得惊人,捏得她顷刻间手腕就开始发红。

“想跑?拿了我们家的钱,又害了人,还想拍屁股走人?”

“我没有!”

林青曼挣扎着,手指上的鸽子蛋钻戒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那笔钱是知行哥自愿给我的!跟我没关系!况且,是周浩自己不听他妈的,也是知行哥自己不接电话,我从头到尾没逼过你们!”

林青曼的脸色惨白,嘴唇蠕动着拼命狡辩,却怎么也挣不开我妈的手腕。

只能求助地看向周知行,

“知行哥,你快帮我解释啊!我真不知道阿姨病得这么重……”

07

“闭嘴!”

周知行抬起头,停下了哀嚎。

只是他眼底从前看向林青曼的柔情蜜意,如今都化为了利刃一般赤裸裸的厌恶。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蒙骗!你不仅花了我妈的救命钱,还挑唆浩浩跟他妈离心!耽误了我妈的手术救治!”

“你这种狠毒的女人,连佩云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没有!知行哥,是她姜佩云在冤枉我!”

林清曼尖叫着为自己抱屈。

周知行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林青曼的头发,眼神里的厌恶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你还敢狡辩?若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说我妈‘老糊涂了碍事’,说浩浩‘该多跟你亲近才有人脉’,我会忘了给佩云回电话?”

“若不是你要这破钻戒,我会把拆迁款转走,让我妈等手术费等到心率骤停?”

“你这个贱人!”

林青曼被揪得眼皮直翻翻,指甲死死抠着他的手臂。

一边挥舞着朝他的脸上抓去,一边尖声反驳,

“你少往我身上推!你自己早就嫌阿姨麻烦了!上次她打电话给你,你当着我的面就挂了,还说什么‘老人家就是事多,别理她,惯会添堵’!”

“还有你给我转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是她姜佩云家的拆迁款,这是你妈的救命钱?还不是为了在我面前充大款!”

“你自己说了什么话你忘记了吗?你说‘其他的都是小事,但青曼的生日不能委屈’!”

这话像炸雷劈在周知行头上,他手一松,林青曼踉跄着摔倒在地,头发散乱。

周浩见状,突然爬起来,也跟着一并指责林青曼。

“对!都是你!你总跟我说‘奶奶年纪大了,不用太在意’,还说‘爸最疼我,就算奶奶出事也会原谅我’!我才敢拉黑我妈的!”

“你放屁!”

林青曼爬起来就往周浩身上扑,长长的美甲毫不留情的,在他脸上乱抓。

“是你自己贪我比你妈看着年轻漂亮,带出来有面!自己死皮赖脸的,老是跟着我和你爸,你爸纵容你,你现在倒好意思怪起我来了?”

“你胡说!”

周浩当即反驳。

林青曼也不甘示弱。

两人扭打在一起,周浩手边的蛋糕盒子摔在地上,奶油溅了一地,像摊烂掉的脓疮。

周知行发出一声崩溃的哀嚎,也很快加入战局。

我看着这荒诞又戏剧的一幕,只冷冷打断:

“够了!”

“都别演了。”

我从包里掏出我妈先前倒水时顺路借了医生的办公室,帮我打印好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蹲下来,把纸页摊在周知行面前。

“下午五点半,医院第一次通知你妈心梗,你没接电话;六点零二分,我开始给你打了无数通电话,你关机了。”

“而同一时间,林青曼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是你一大早就跑出去,拿我拆迁款给她买的生日惊喜。”

我指着流水上的时间戳,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医生说,心梗最佳抢救时间是发病后两小时内。你妈五点多送进来,六点到八点是黄金时间,可你在给忙着陪林青曼吃晚餐,连一个电话都不肯回。”

“周浩和林青曼固然也有错,但真正把你妈推向死亡的,却是你自己。”

08

周知行的目光死死钉在纸页上,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盖过了林青曼和周浩的厮打声。

他一下接一下地打,直到脸颊红肿,嘴角渗出血,才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妈……我当时怎么就……”

林青曼和周浩也停了手,看着周知行这副模样,一个满脸慌乱,一个低头抠着衣角。

我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我妈见状当即扶着我,转身就走,

“该说的都说了,佩云,我们走。”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

“过几天,我会让负责离婚的律师找你。”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佩云!别走!”

周知行却突然爬起来,死死抱住我的腿,双膝跪地,模样谦卑。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佩云,我错了……你别走,我们一起处理妈的后事……我以后再也不跟青曼来往了,我好好跟你过日子,好不好?”

“我把钱都要回来,我跟林青曼断干净,我给你道歉,我给你当牛做马……你别离婚……别离婚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用力的向他踹了过去,他一时不查,竟被我踹翻在地。

“周知行,太晚了。”

我指着抢救室的方向,摇了摇头,

“你妈走的时候,最想见的是你,可你在陪别的女人。我守在这里的时候……最想见的也是你,可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你在一心一意的给别的女人庆生,而今天还是我们的结婚20周年纪念日。”

“我们之间,从你把拆迁款换成钻戒的那一刻,就完了。”

说完,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复印件,扔在他面前。

“正式的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你妈后事我会派人来帮忙,但也仅限于此。”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说完,我再也没看他一眼,挽着我妈的胳膊,一步步走出医院走廊。

身后传来周知行的号啕大哭,还有林青曼的尖叫和周浩的呜咽,混乱得像一场闹剧。

不过再与我无关。

走到医院门口,晚风一吹,我才发现眼泪早就流干了。

我妈贴心的把暖水袋又往我怀里塞了塞,紧紧的将我揽在怀里,又递来了一张湿巾,为我好好擦了把脸。

“别难受啊宝。这样的人,不值得。”

“妈带你回家,以后咱们一家自己人好好过。”

“好。”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夜空。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残月,像极了我这二十年的婚姻。

兜兜转转,只落下满地残霜。

09

回家后的第三天,我正和我妈在阳台修剪新买的月季,楼下突然传来喧嚣的吵闹声。

我趴在窗边一看,林青曼竟然举着个写着“姜佩云逼死婆婆卷款跑路”的纸牌,在小区里来回嚷嚷,引来不少邻居围观。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为了离婚分财产,故意不给婆婆交手术费,逼死老人后还卷走所有钱!”

她指着我家的窗户,眼泪掉得比唱戏的还真,

“我和她老公是多年朋友,亲眼看见她把拆迁款转走,看着老人等死!”

邻居们交头接耳,有人已经掏出手机拍照。

我妈气得发抖,就要下去理论,我忙按住她,

“别急,让她闹。”

我翻出手机里的银行流水、医院通话记录,还有林青曼收了九十九万八的转账凭证,直接发到了小区业主群里。

这不,有人想上门还款,我当然得好好接着。

群里瞬间炸了锅。

风向瞬间一边倒向了我。

没过十分钟,物业就带着保安赶过来,林青曼见势不妙想跑,却被几个见义勇为的邻居一把拦住。

当即扭住,就嚷嚷着要把人送去警局。

就在这时,周知行骑着电动车匆匆赶来,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早餐。

这几天他天天堵在小区门口,早餐换着花样送,只为求得我的原谅。

这不,今天正巧撞上林青曼。

他看到林青曼手里的纸牌,脸色瞬间黑透,冲上去一把夺过撕得粉碎。

“你还敢造谣?”

林青曼见顾知行来了,又想故技重施,摆出了从前他最爱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知行哥,我是为了你啊!她把你家搅得家破人亡,你怎么还帮她?”

“帮她?”

周知行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聊天记录,甩在她脸上,

“你跟你朋友说‘那老太婆死得好,省得碍眼’‘周知行的钱我还没骗够’,这些你忘了?”

原来,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

除了纠缠我以外,还去重新调查了林青曼。

也是因此才彻底认清,他这个青梅从来不像他以为的那般无害。

邻居们这下彻底明白了,纷纷合伙把林青曼架出了小区,送上了警车。

临走前,林青曼还不死心,回头喊道,

“周知行,你这样对我,你早晚会后悔的!”

可周知行连不再像往常一样心软,这次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转身抬头望向我家阳台,眼神里满是恳求。

可我却只重重关上了窗户,并未选择再见他一面。

周知行最后一次堵我,是在我新找的手工工作室门口。

我刚把做好的第一批刺绣挂件摆出来,他就红着眼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褪色的布娃娃。

那是我刚嫁给他时,给还没出生的孩子缝的。

是一种寄托,也是一份念想。

只是那个孩子因为一场与林青曼有关的意外没了,后来便一直放在衣柜最底层。

“佩云,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可我们是过了二十年日子夫妻,那情分不能说没就没啊。”

他把布娃娃递了过来,头发花白的比以前厉害了,哭得老泪纵横。

“我把林青曼送的所有东西都扔了,房子也卖了,以后就守着妈的墓地过,只求你偶尔能让我看看你……不断了联系,好不好?”

我没接那个布娃娃,只是指了指工作室的门牌——“佩云手作”,三个字绣得格外鲜亮。“周知行,这个布娃娃,我当年缝的时候,想着能保佑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可现在我才明白,好的日子,不是靠求来的,是靠自己挣来的。”

我转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律师函,

“正式离婚协议已经寄给你了,记得签字吧。”“至于看我,大可不必。毕竟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干净。”

“而我以后的日子,非常……非常不想再看见你。”

话音刚落,他瞬间僵在原地,布娃娃也跟着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我弯腰捡了起来,轻轻放在他手里。

“这个你留着吧,就当是从前那个孩子的最后一点念想。但念想归念想,日子却要往前过。”

……

后来听说,林青曼因为造谣诽谤被我报警后,不仅赔了道歉费,和偷用了我的拆迁款,还被之前被她骗钱的朋友追债……最后灰溜溜离开了这座城市。

而周知行呢,只能捏着鼻子,签了离婚协议。

听说他为了赎罪,搬到了婆婆墓地附近的小平房,偶尔会给婆婆的墓碑送花,却再也没找过我。

听说周浩的工作没了。

而这一次再也没有第二个我,愿意为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到一份那般体面的工作了。

……

又是半年后。

我和我妈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阳台种满了我喜欢的月季和茉莉,客厅摆上了我新做的刺绣屏风。

我还在小区里开了个小手工集市,跟邻居们一起做布艺、织毛衣,周末就带着我妈去周边古镇旅游。

有一次在古镇的茶馆里,相熟的老板看着我动作娴熟的打包刺绣挂件,面露惊讶,轻声笑言,

“没想到你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热闹。”

我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青石板路和油纸伞,心里满是踏实。

“这有什么。”

“以前总觉得日子要围着别人过,现在才知道,生活是自己的。也只需要围着自己过,才能更舒服。”

“四五十岁怎么了?只要想开始,什么时候都不晚。”

是呀,只要想开始,什么时候重新启航都不算晚。

而我这才刚开始,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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