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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5章

“且慢!这菌子,我买了!”

苏有才那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冻结了苏婉脸上刚浮现的微弱喜色。

她猛地转身,只见三伯苏有才不知何时已幽灵般出现在店门口,

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算计与威胁。

店伙计显然认得这个在镇上赌坊做打手的泼皮,脸上露出几分畏惧,讪讪地缩回了准备接菌子的手。

苏婉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

下意识地将背篓紧紧护在身后,

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三…三伯,这菌子…是婉儿要卖给李记的……”

“李记?”

苏有才嗤笑一声,大步上前,竟直接伸手去夺那背篓。

“什么李记王记!

我是你亲三伯,有好东西不先紧着自家人?

这菌子我看上了,拿回去给你婶子炖汤喝!”

他动作粗鲁,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苏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所有物。

“不行!”

苏婉不知哪来的勇气,死死抓住背篓带子,瘦小的身子因用力而颤抖。

“三伯,这菌子…这菌子我要卖了换钱的!求求您…”

“换钱?”

苏有才眼睛一瞪,猛地发力将背篓抢了过去,巨大的力道带得苏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掂量着背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婉脸上:

“你个赔钱货要钱做什么?

嗯?

是不是又想偷偷摸摸攒起来,去贴补那个当了奴才的短命鬼?!”

他声音极大,引得街边行人纷纷侧目。

听到“奴才”二字,苏婉眼圈瞬间红了,不是委屈,是愤怒。

“不许你骂我哥!”

她像只被激怒的小兽,第一次对着长辈尖声反驳。

“哥是为了我…才去的张家!我会挣钱赎他出来!”

“赎他?就凭你?”

苏有才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鄙夷。

“你拿什么赎?

卖这几个破蘑菇?

我告诉你,苏小九签的是死契!

十两雪花银!

把你骨头拆了卖了都凑不齐!”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翻捡着背篓里的山菌,嘴里啧啧有声:

“品相倒是不错,能值个十来文。

行了,这菌子就当是你孝敬三伯的了。”

说罢,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还给我!”

苏婉冲上去,死死拉住他的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三伯,求您了…这是婉儿爬了好远的山才采到的…您不能这样…”

“撒手!”

苏有才被当众拉扯,脸上挂不住,用力一甩胳膊。

苏婉瘦弱的身子如何经得住他这一下,

顿时被甩得向后跌去,手肘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钻心地疼。

周围议论声渐起。

“这苏有才,也太欺负孩子了……”

“好歹是亲侄女,怎么下得去手……”

“听说他赌钱输了,这是连孩子的辛苦钱都要抢啊……”

苏有才听着议论,脸上横肉一抖,

非但不觉得理亏,反而恼羞成怒,指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苏婉骂道:

“小贱蹄子!

敢跟长辈动手了?

反了你了!

我告诉你,你吃我苏家的,住我苏家的,你的一切都是苏家的!

别说这点菌子,就是你这条贱命,也是老子说了算!”

他骂得唾沫横飞,气势汹汹,试图用音量压下所有非议。

苏婉趴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中的绝望。

她知道,这菌子,是要不回来了。她失去了今天唯一的希望。

然而,她不知道,一个更致命的打击,正在家里等待着她。

带着满身尘土和心灵创伤,苏婉失魂落魄地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她甚至没敢惊动前院的叔婶,

拖着疼痛的身体,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盼,挪到灶房后的柴火垛旁。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柴火,伸手去摸——空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不可能!

她早上还数过的!二十一文,一个不少!

她发疯似的扒开所有柴火,

那个熟悉的、掉了釉的破陶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罐口朝下,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钱……我的钱呢?!”

苏婉只觉得天旋地转,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不死心地在周围疯狂翻找,手指被尖锐的柴火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三伯……一定是三伯!”

早晨苏有才那阴恻恻的眼神和她夺菌子时那贪婪的嘴脸在她脑中闪过,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苏有才哼着下流小调的声音,

他满面红光地准备出门,显然是菌子卖了钱,急着去赌坊翻本。

绝望和愤怒像野火一样烧遍了苏婉全身,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跌跌撞撞地冲向前院,猛地拦住苏有才的去路。

“三伯!我的钱呢?你还我的钱!”

她声音嘶哑,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苏有才。

苏有才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她:

“什么你的钱?小贱人胡咧咧什么?滚开!”

“我藏在柴火垛下的钱!

二十一文,那是我要给哥哥赎身的!”

苏婉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

却再次顽强地冲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袖,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狠劲。

“那是我砍了多少柴,挖了多少野菜才攒下的!你还给我!”

院里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妇人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哟,有才,你怎么抢孩子的钱?”

“听说那是婉儿起早贪黑攒着给她哥赎身的……”

“真作孽啊,连孩子的血汗钱都偷……”

苏有才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上挂不住,

顿时把眼一瞪,充分发挥了他泼皮无赖的本色:

“看什么看!

我管教自家侄女,关你们屁事!

她吃我苏家的,住我苏家的,攒几个铜板就成她的了?

那都是老苏家的钱!”

他转头对着苏婉,语气极尽羞辱和轻蔑:

“赔钱货!你哥是签了死契的奴才!

主子打杀都由人!

就凭你这几个铜子儿想赎他?

做梦去吧!

这点钱,就当是你孝敬你三伯我喝酒了!”

说着,他用力一甩胳膊。

苏婉瘦小的身子如何经得住他这一下,

顿时如断线的风筝般被甩飞出去,

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

额头恰好撞到一旁的石磨基座,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婉儿!”

周大山的娘亲周婶子正好回来,见状惊叫着冲上前扶起她。

苏有才却啐了一口,指着额头淌血、狼狈不堪的苏婉骂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

再敢胡搅蛮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罢,他整了整衣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苏婉趴在地上,额头鲜血混着泥土和泪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

她死死咬着已经渗血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但那单薄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周婶子心疼地用手帕按住她流血的额头,

悄悄将两枚温热的铜钱塞进她手心,低声安慰:

“好孩子,别哭,别哭……”

可苏婉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希望,在那个陶罐空空如也的瞬间,

和她一起,重重地摔碎了。

她挣扎着爬起身,默默走回后院,捡起那个空罐子。

罐身上那道新裂的纹路,蜿蜒如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她抱着陶罐,蜷缩在冰冷的灶膛边,一动不动,婉似灵魂已被抽走。

夜深人静,苏婉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紧紧抱着那个再也不会发出“叮当”声响的空陶罐。

额角的伤口已经凝固,但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痛。

之前所有的努力与坚韧,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即将把她彻底淹没时,窗外传来极轻微却急促的叩击声。

“婉儿!婉儿!快开窗!是我,大山!”

苏婉没有动,此刻她对任何声音都失去了反应。

窗外,周大山的声音更加焦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婉儿!快开窗!

我爹从县里带回紧急消息,你哥在张家出大事了!”

“张家书房失窃,正在严查下人!

你哥……他好像被当作首要嫌犯抓起来了!

张老爷大怒,放话若查实,要按家法活活打死!就在明天行刑!”

苏婉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怀里的空陶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彻底碎裂成片。

钱没了,哥哥的命……也要没了?

这接踵而至的灭顶之击,让她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几乎当场昏厥。

周大山焦急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别慌!我爹正在想办法!

我把我所有积蓄五十文都带来了!

天一亮我就陪你去县城!

无论如何,得先救下小九哥再说!”

哥哥明日就要被活活打死的消息,

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霹雳,

瞬间击碎了苏婉所有的麻木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决绝。

天一亮,她该如何从那个吃人的深宅大院里,救下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而此时,远在张家的苏惟瑾,

刚凭借急智暂时稳住了张诚,

却不知一场针对他的、更加凶险的构陷,

正借着“书房失窃”的由头,悄然织成罗网,等待着他自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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