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复杂。原本开阔的阅览区被各种隔断和堆积的物资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空间,空气中混杂着汗味、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幸存者们大多面色疲惫,眼神中带着麻木或警惕,在昏暗的光线下默默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很少有人交谈,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凯哥带着林越和苏小雨穿过这些区域,走向图书馆深处。他的步伐很快,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林越努力克制着社恐带来的不适,强迫自己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群。他看到有人在擦拭武器,有人在整理草药,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
他们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这里的氛围明显不同。守卫更多,也相对安静。凯哥带着他们来到一间挂着“指挥室”牌子的房间门口,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守卫。
“在外面等着。”凯哥对苏小雨说了一句,然后示意林越单独跟他进去。
苏小雨担忧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他深吸一口气,跟着凯哥走进了房间。
房间原本应该是个会议室,现在中间摆着一张大的阅览桌,上面铺着一张手绘的周边区域地图,标记着各种符号。墙壁上则钉着一些规章制度和人员排班表。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衬衫、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老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地图前,看到凯哥进来,点了点头。
“凯哥,巡逻队回来了,西边又发现了‘守林人’活动的痕迹,距离我们只有三公里了。”眼镜男人语气凝重。
凯哥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点了点某个位置,然后才转向林越:“这是王老师,负责据点的内勤和记录。把你刚才跟我说的,关于你们怎么过来的,特别是‘守林人’和那个‘巡视者’的细节,再详细说一遍,尤其是他们在哪里出现的,有什么特点。”
林越压下心中的疑问(比如陈盈在哪里),知道现在提供情报是取得信任的关键。他尽量清晰、简洁地复述了遭遇“守林人”和“巡视者”的经过,包括他们的装扮、行为模式、那种诡异的沉默,以及“巡视者”庞大的体型和刮擦声。
当他提到隧道里那个“沉默的,才是永恒的”标记时,凯哥和王老师的脸色都变了。
“又是这个标记……”王老师喃喃道,“最近在据点周围也出现了几次。”
“你们能穿过‘妖花谷’和他们的地盘,确实有点本事。”凯哥看着林越,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你说你是个学生?什么专业?”
“地质学。”林越回答。
凯哥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但眼神略有变化。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水杯喝了一口,似乎在思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老猫(刀疤男)推门进来:“凯哥,那老头安置在医疗室了,苏医生在处理。那小子在陪着。另外……”他看了一眼林越,欲言又止。
“说。”凯哥命令道。
“陈盈她……还是不肯配合我们的搜索计划。她说没有更专业的设备,去那个废弃的生物实验室就是送死。”老猫说道。
陈盈!她果然在这里!而且听起来,她似乎和凯哥在某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凯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由不得她!我们必须拿到那个实验室里可能存在的种子库和实验数据!那是我们活下去的关键!”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跳。生物实验室?种子库?他瞬间明白,凯哥之所以愿意让他们进来,苏小雨的医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很可能也与陈盈以及这个所谓的实验室有关!
凯哥似乎意识到在林越面前说这些不太合适,他挥挥手让老猫先出去,然后重新看向林越,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林越是吧?你朋友陈盈现在是我们这里重要的生物顾问。不过,她有点……过于谨慎了。”
他走到林越面前,用一种近乎推心置腹,实则充满压迫感的语气说:“据点现在的情况不乐观。食物短缺,药品匮乏,外面还有‘守林人’和那种怪物的威胁。我们需要那个实验室里的东西来续命。但陈盈认为风险太大。”
他盯着林越的眼睛:“你既然能带着重伤员从北边杀过来,证明你有能力,也有胆识。现在,我给你一个真正加入我们的机会——去说服陈盈,配合我们的下一次搜索行动。如果成功,你和你的朋友就是据点的功臣,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和庇护。”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们不是被欢迎的幸存者,而是凯哥用来说服(或者说胁迫)陈盈的一枚棋子。凯哥看中的不是他地质学的知识,而是他与陈盈的关系,以及他可能具备的“冒险能力”。
答应,就意味着将陈盈和自己都卷入凯哥危险的计划中。不答应,他们很可能立刻就会被赶出据点,甚至更糟。老赵重伤未愈,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陈盈……她现在在哪里?我想先见见她。”林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要求。他需要先确认陈盈的安危和真实想法。
凯哥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嘴角扯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当然可以。王老师,带他去见陈盈。就说是她的‘老朋友’来了。”
王老师点了点头,对林越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越跟着王老师走出指挥室,心情无比沉重。苏小雨还在外面等着,看到他出来,投来询问的目光。林越只能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们沿着走廊走到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门口居然也有一个守卫。王老师对守卫点了点头,守卫打开了门。
房间像是个小型实验室或资料室,堆满了各种仪器、标本和书籍。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门口,伏在显微镜前,听到开门声,她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
“我说了,在没有足够防护和情报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同意……”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林越脸上,瞬间,她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林越?!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陈盈那熟悉却又带着深深疲惫和忧虑的脸庞,林越知道,他们刚刚逃离了荒野的险境,却又踏入了另一个更加复杂和危险的人类世界的漩涡。
而这个据点的阴影,似乎比外面变异丛林的阴影,更加深邃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