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色渐渐变暗，觥筹交错中，谢云舟一杯接着一杯。
似乎有意要把自己灌醉，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只觉得心脏好像缺了一块，好像冥冥中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云落！云落！你把听晚安排在哪个房间了？”
谢云舟踉跄着撞开新房的门，第一句却是问苏听晚。
指甲掐进肉里，沈云落强撑起一抹笑：“她自己走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劈下来，谢云舟表情都恍惚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她离不开我的。”
“她都陪了我十几年了……”
谢云舟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不顾身后沈云落尖锐的叫声。
“云舟，你去哪？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砰！”“听晚！”“砰！”“听晚！”
随着每一扇门被打开，谢云舟的声音也随之低落下去。
直到把世子府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他才瘫坐在大厅中间。
这才意识到，苏听晚，是真的走了。
视线落到喜服上一块红斑上——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是箭插进苏听晚腹部时，迸溅到他身上的。
刹那间，谢云舟心脏好像都皱起来，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她不会真的走的，我们还没和离。”
“苏听晚还是我谢云舟的妻子。”
谢云舟喃喃着，也不点灯，就这么在黑暗中枯坐了一晚。
第二天叫醒谢云舟的是太监尖锐的声音：“世子谢云舟——接旨！”
圣旨……谢云舟脑子里那根弦突然就崩断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下的，直到圣旨被递到手上才回过神。
“谢云舟和苏听晚和离。”死死盯着这行字。
谢云舟周遭的世界仿佛都模糊了，双眼蒙上水光。
脑子“嗡嗡”地响，酸涩感猛得窜上鼻腔，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可能，苏听晚不是出生普通人家吗？怎么求来的圣旨？
谢云舟放下所有事务，开始大街小巷地找起苏听晚来。
客栈，酒馆，甚至青楼……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
但苏听晚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又一次搜寻无果，谢云舟失魂落魄地往世子府的方向走。
刚走到门口却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了起来——是最初他们帮的那群人。
谢云舟扫一眼他们手上拿的刀和锤子，不悦地皱起眉：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受了恩惠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我呸！恩惠！？”
为首的人面目狰狞地吼：“馊了的饭菜，染了瘟疫的被子？你管这叫恩惠？！”
染了瘟疫的被子……谢云舟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我给了云落那么多钱！”
沈云落从府里闻声赶来，穿金戴银，像变了一个人。
指着他们咄咄逼人：“你们这群下等货也就配这些东西，还不快滚！”
跟着出来的小厮乌泱泱一片，那群人对视一眼，转头跑了。
恶狠狠撂下一句话：“你们给我等着！我去报官！”
“啪！”沈云落刚松口气，就被谢云舟一巴掌扇地偏过头去。
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几十秒，她才转过头，声音哽咽：
“云舟哥哥，你怎么能打我？”
谢云舟胸腔剧烈起伏着，消化着刚刚知道的消息。
“送给苏听晚的被子上有瘟疫病毒对不对？”
沈云落连忙否认，却愣了一秒，就那一秒谢云舟心里就有了答案。
像被当头打了一棒，世界天旋地转。
他没想到，竟然是他亲手把过去最爱的人逼进了那般田地。
恨意蔓延滋长，谢云舟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个毒妇关进柴房！”
“云舟，云舟，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昨天才成婚！”
“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带着世子府走上巅峰！”
沈云落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发髻凌乱地尖叫。
厌烦地闭上眼，谢云舟毫不犹豫地大力掰下了她的手。
任她怎么哀嚎求饶，也不为所动。
又找了几个她身边亲信的人，严刑逼供。
没怎么上刑，那几个人就跪在地上一股脑地把事供出来。
瘟疫，活埋，刺杀……这桩桩件件，竟然都是沈云落一手造就。
听晚，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她痛不痛，又……恨不恨他？
好像被抽干了力气，谢云舟瘫坐在椅子里。
心如刀割，扣着桌沿的指尖绷紧到发白，气息不稳。
脑海里都是记忆里苏听晚阳光下如花的笑魇，银铃般的笑声。
是他，是他亲手毁了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