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萧湛北走到柜台前，屈指轻轻敲了敲台面。
掌柜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客官，还有什么需要？”
萧湛北没有绕圈子，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低声道：“掌柜的，那算盘，可否借在下一观？”
掌柜拨弄算珠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客官也对这老物件感兴趣？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用了些年头罢了。”
“并非感兴趣，”萧湛北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是小女说，这算盘上，有她娘亲留下的味道。”
这话一出，掌柜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收敛。他放下算盘，仔细打量了萧湛北片刻，又看了看楼梯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楼上安睡的孩子。
沉默了数息，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算盘往前推了推：“客官请看。”
萧湛北拿起那黄梨木算盘，入手温润，确实有些年头了。他仔细感知，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白芷留下的任何记号或能量波动。看来，这“味道”唯有圆圆那特殊的貔貅血脉才能感知。
“她娘亲，姓柳。”萧湛北放下算盘，补充了一句。
掌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看向萧湛北的眼神彻底变了，少了之前的客套与审视，多了几分郑重与……了然。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随即压低声音，“客官明日辰时，可去镇东头的“墨香斋”，那是一家书店。找店主人，就说……是想买《山河异志》全册的客人。”
《山河异志》？萧湛北记下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多谢。”
“客官客气了，早些歇息。”掌柜的重新拿起算盘，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次日辰时，萧湛北依言带着圆圆来到了镇东头。所谓的“墨香斋”只是一间不大的门面，招牌陈旧，里面光线有些昏暗，书架上的书籍也大多蒙尘，看起来生意清淡。
走进店内，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戴着单片水晶眼镜的老者，正伏在案上修补一本破损的古籍，听到脚步声也未抬头。
萧湛北按照约定开口：“店家，可有《山河异志》全册？”
老者修补书籍的手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透过那单片眼镜，目光先是落在萧湛北身上，停留一瞬，随即，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定格在了被萧湛北牵着的、正好奇打量着四周书架的圆圆身上。
他的目光，尤其是在看到圆圆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那件绣着金色貔貅纹样的红色肚兜时，骤然变得锐利而激动！
“像……太像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肚兜……是小姐的针线！”
他快步绕过桌案，走到圆圆面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张精致的小脸，眼中情绪复杂难言，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忧虑。
“您就是…………柳姑娘的女儿？”他看向萧湛北，语气已然确定。
“是，我叫萧念念，小名圆圆。老爷爷，你认识我娘亲吗？”圆圆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
老者，也就是这墨香斋的店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轻轻摸了摸圆圆的头，叹道：“认识，自然认识。老夫姓墨，曾受柳姑娘…………也就是你娘亲不少恩惠。”
他站起身，对萧湛北郑重一礼：“想必您就是镇北王了。小姐当年离开前曾留有嘱托，若有一天，一位带着身穿貔貅肚兜孩儿的男子寻来，便将此物交予他。”
说着，他转身从身后一个上了锁的陈旧木匣中，取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笺，递给了萧湛北。信笺是普通的宣纸，上面没有任何署名。
萧湛北接过信，指尖竟有些微颤。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了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上只有寥寥一行字，笔迹清秀却带着一丝急促与决绝，正是他记忆中风华绝代的柳叶儿的笔迹。
「勿寻我，速带圆圆归京，京城之局，关键在圆圆四岁生辰。」
萧湛北的瞳孔骤然收缩！
“勿寻我？！”
“速归京？！”
“关键在圆圆四岁生辰？！”
这短短一行字，蕴含的信息却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他的心神！白芷果然还活着，但她明确阻止他寻找！她让他们立刻回京城，并且指出，所有局面的关键，竟然在于圆圆即将到来的四岁生辰！
圆圆看着爹爹骤变的脸色，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角：“爹爹，是娘亲的信吗？娘亲说什么了？”
萧湛北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将信纸折好，小心收入怀中。他蹲下身，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是娘亲的信。娘亲说，她很好，让我们先回京城等她。”
他不能告诉女儿真相，那太过沉重。
“回京城？”圆圆的小脸垮了下来，有些失望，“不找娘亲了吗？”
“娘亲让我们先回去，她办完事就会来找我们。”萧湛北安抚道，心中却已是一片冰冷。白芷留下这封信，说明她预见到了他们的寻找，也预见到了京城的危局。她以身涉险，究竟在做什么？而圆圆四岁生辰，又为何会成为关键？
“墨先生，”萧湛北看向店主，语气凝重，“可知柳姑娘如今身在何处？这信中……”
墨店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王爷，老夫不知小姐下落。这封信是小姐一年前匆匆送来，只交代了那句话。小姐行事，向来深谋远虑，她既如此安排，必有深意。王爷，京城……恐怕已是龙潭虎穴，小姐让你们回去，定然是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而且，必然与小郡主有关。”
萧湛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就在他准备带着圆圆离开之时，墨店主忽然又道：“王爷，请稍等。”他快步走到内室，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朱砂画着符文的黄色锦囊，递给圆圆，“小郡主，这个你拿着，贴身放好，或许……能帮你遮掩些许气息，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圆圆接过锦囊，好奇地看了看，只觉得上面有股让她安心的力量，便乖巧地点点头：“谢谢老爷爷。”
离开墨香斋，走在云雾山镇清冷的街道上，萧湛北的心情无比沉重。白芷的信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回京，意味着再次踏入那最危险的漩涡中心，而且是在敌人已经明确盯上圆圆的情况下。
然而，白芷的警告，他不能不听。
就在他思忖着如何安排回京事宜时，街角阴影处，一道窥视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悄然锁定了他们父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