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传功坪。
此地乃是外门弟子测试修为、演练道法之所,平日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今日,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的中心,是一块三丈高的黑色玄石,名为“测灵碑”。弟子只需将手掌贴上,全力运转灵力,石碑便会根据灵力浑厚程度与精纯度,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并浮现出具体的修为层级。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石碑前那两个娇俏的身影上——林小鹿与周晴。
她们二人昨日下午才刚刚返回外门,一夜之间,关于她们修为暴涨的传闻便如插上了翅膀,飞遍了整个外门区域。从炼气三层,一夜之间飙升至炼气五层?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即便是外门最顶尖的天才,从三层到五层,也至少需要苦修一年半载,还得配上丹药辅助。一夜之间连破两级,闻所未闻,简直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情节。
嫉妒者有之,怀疑者有之,好奇者更多。无数弟子闻讯赶来,都想亲眼见证这传闻的真伪。
负责看守传功坪的王执事,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修士,此刻正捻着胡须,一脸严肃地盯着二人。他同样不信这等荒谬之事,甚至怀疑二人是不是修炼了什么魔道速成功法,或是走了狗屎运吞了什么天材地宝,导致根基不稳,灵力虚浮。
“开始吧。”王执事沉声道,“记住,测灵碑能洞察一切虚妄。若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休怪本执事上报刑堂,严惩不贷!”
林小鹿和周晴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与自信。她们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周围的议论纷纷,迈步上前。
林小鹿先至碑前,她白皙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石碑之上。
那一刻,她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思过崖上,那个白衣胜雪、风姿绝世的身影。想起了他那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无上造化的一指。
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化为无穷的信心。
“喝!”
她娇喝一声,体内那股被江渔“点化”过的、精纯无比的灵力,如开闸的洪水般,轰然涌入测灵碑中!
嗡——!
一声沉闷的嗡鸣响彻全场,测灵碑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青色光芒!那光芒之盛,甚至有些刺眼,将周围所有人的脸都映成了一片青色。
“是青光!精纯灵力才会显现的青光!”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
寻常弟子测试,灵光多为驳杂的白色或淡黄色,唯有灵力精纯到一定地步,才会呈现出代表着木系亲和与生机勃勃的青色。
但这还没完!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石碑表面,一行古朴的篆字缓缓浮现:
“炼气境,五层。根基:上上。灵力精纯度:极上。”
死寂。
整个传功坪,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仿佛看到了鬼魅。
炼气五层!真的是炼气五层!
而且,后面的评语更是吓人!根基“上上”!灵力精纯度“极上”!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林小鹿的突破,非但没有任何后遗症,反而根基之稳固、灵力之精纯,已经超越了外门九成九的弟子,甚至足以媲美一些内门师兄师姐!
“这……这不可能!”一个平日里自诩天才的弟子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我苦修三年,日夜不辍,也才勉强达到炼气四层,根基评定只是‘中上’……她……她凭什么?”
王执事的山羊胡都快被自己揪下来了,他看着石碑上的字,眼珠子瞪得溜圆,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他亲自教导过林小鹿,知道她资质平平,绝无可能达到这等成就!
这简直是脱胎换骨,不,是重新捏了一个人!
还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周晴也走上前,将手掌贴了上去。
又是一阵剧烈的嗡鸣,又是一道冲天的青光!
石碑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再次浮现:
“炼气境,五层。根基:上上。灵力精纯度:极上。”
如果说一个林小鹿是偶然,是奇迹,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奇迹同时出现,就足以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传功坪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都是真的!她们真的连破两级,还伐毛洗髓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到底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
“难道是宗门长老秘密收徒,为她们灌顶了?”
“不可能!灌顶之法有损根基,绝不可能有‘上上’之评!”
议论声、惊叹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汇成一片。而林小鹿和周晴,在无数道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中,却显得无比平静。她们只是对着石碑的方向,遥遥地朝着思过崖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份虔诚与感激,发自肺腑。
她们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位师兄的随手一点。那不是简单的指点,而是仙人点石成金般的造化!
王执事面色变了又变,他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一个外门执事所能处理的范畴。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用传音符,上报给了外门大长老——刘沧。
……
青云宗,刑堂禁地,最深处。
阴冷潮湿的石牢内,血袍魔修盘膝而坐,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能穿透层层山岩,望向外门传功坪的方向。
“呵呵……呵呵呵呵……”
他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空气中那股因林小鹿和周晴灵力爆发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神魂气息,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那气息,与昨日那道让他垂涎欲滴的“美味”,同出一源。
“原来……那‘美味’,还能随手制造出这等‘小点心’……有趣,真是有趣……”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满是贪婪与兴奋。
“看来,本座的运气不错。不仅能饱餐一顿,还能得到一件可以源源不断制造‘血食’的宝贝……”
他身上的杀气与邪念,愈发浓郁。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锁住他右肩的那条符文铁链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封印的力量,正在被他一点一点地磨损、侵蚀。
他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无尽的黑暗,仿佛在说:
“快了……就快了……”
……
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和暗处的危机四伏,思过崖上的江渔,一无所知。
他此刻正面临着一个幸福的烦恼——太闲了。
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是有些消磨意志。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决定改善一下自己的居住环境。
那块青石虽然光滑,但躺久了还是有点硌得慌。他决定,发挥自己前世作为“手工达人”的优良传统,给自己编一个躺椅。
说干就干。
他跑到后山密林里,凭着脑海里模糊的植物学知识,砍回了一大堆柔韧结实的青藤。
然后,他便坐在崖边,开始了他浩大的“工程”。
只见他十指翻飞,一根根青藤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没有图纸,也没有规划,全凭感觉。时而编织,时而打结,时而又将两根藤条以一种奇特的角度交错、固定。
他的神情无比专注,不是在参悟什么大道,而是在思考人体工程学。
“这个弧度,应该能完美贴合我的后腰,嗯,舒服。”
“这里的网格得编密一点,不然躺着漏风。”
“扶手得做宽一些,这样可以放茶杯……”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这种创造的乐趣。
而在百丈之外的山坳中,青玄子和云曦月,再次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他们已经在这里“观摩”了一个时辰了。
在他们眼中,江渔根本不是在编藤椅。
那哪里是普通的青藤?分明是一条条被他信手拈来、蕴含着木系生机法则的“道痕”!
他每一次的编织,都仿佛在引动天地间的灵气。每一次的打结,都像是在虚空中定下一个稳固的“法则之锚”。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暗合某种玄之又玄的韵律。时而如春蚕吐丝,绵密悠长;时而如游龙穿梭,灵动飘逸。
“师尊……”云曦月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兄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在演化某种阵法,还是在炼制什么法宝?”
青玄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双目微闭,元婴出窍,神识在疯狂地推演、感悟。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充满了敬畏与狂喜。
“不……他不是在布阵,也不是在炼器。”青玄子声音嘶哑地说道,“他是在……‘筑道’!”
“筑道?”云曦月一脸茫然。
“没错!”青玄子的眼神亮得惊人,“你看前辈的动作,他将那些代表‘生’与‘长’的木系法则,与代表‘空间’与‘稳定’的土系法则,完美地交织在了一起。他正在以天地为鼎炉,以法则为丝线,为自己编织一件……一件可以承载他大道的‘道蜕之巢’!”
“道蜕之巢?”云曦月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为师也只是在一部残破的古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青玄子激动地解释道,“传说上古大能,修行到一定境界,需要褪去凡胎,重塑道体。这个过程凶险无比,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与自身大道完美契合的‘巢穴’来辅助。前辈他,这是在为自己下一次的‘蜕变’,做准备啊!”
青玄子越说越激动,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位前辈的境界,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他现在所处的,可能只是前辈无数个“游戏人间”的形态之一!
云曦月听得心驰神往,再看向江渔的目光,已经不是崇拜,而是近乎于仰望神明。
原来,连编织一个休憩用的器物,都蕴含着如此深奥的修行至理。这便是前辈的境界吗?将修行,融入到了生活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动作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道法自然”!
两人正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与震撼中,浑然不觉,一道气息沉凝、面容严肃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密林,朝着思过崖的方向靠近。
来者,正是外门大长老,刘沧。
刘沧修为已达筑基大圆满,是外门说一不二的人物。他为人刻板,执法严明,从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之事。
当他从王执事口中,以及后来亲自审问林小鹿和周晴,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一个杂役弟子,随手一点,就能让两个炼气三层的弟子连破两级,还根基稳固?
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和修行观!
他断定,这背后一定有鬼!要么是那两个女弟子说了谎,要么,就是那个叫江渔的杂役弟子,隐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甚至可能……是魔道奸细,用了什么邪法!
思过崖乃宗门禁地,他本无权擅入。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亲自前来查探一番。
他收敛了全身气息,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潜行。很快,他便来到了思过崖的外围。
拨开最后一道灌木,崖上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少年,正悠然地坐在一张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青藤躺椅上,轻轻摇晃着,手中还端着一杯清茶,正对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神情惬意,姿态慵懒。
那少年面容清秀,气质空灵,仿佛与整片山崖、整片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刘沧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
以他筑基大圆满的神识,竟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年的修为!他就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又深邃得令人心悸。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杂役弟子?!
刘沧的心中,第一次对他那坚固的常识,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