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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去,陆时越音讯全无。
沈星禾躺在病床上,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与陆时越的微信对话框。
往上翻去,是触目惊心的对比。
她发出的上百条关切消息,密密麻麻,却只换来他偶尔一两个“好”或“噢”的简短回复。
她闭上眼,将手机锁屏。
过去的卑微与痴缠,如今看来像个拙劣的笑话。
取得医生同意后,她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走出病房。
想在辽阔的天地间驱散心中的阴霾。
也下定决心,要将陆时越彻底从自己的生命里驱逐出去。
她参加了当地的特色项目,学着挤羊奶,看牧民剪羊毛,甚至还亲手抚摸了一只刚出生不久走路还颤巍巍的小羊羔。
广阔的天空与质朴的生活,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
一位热情的游客大姐主动提出为她拍照。
“姑娘,站到那片花海里,我给你拍一张,这景儿衬你。”
沈星禾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同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早已被陆时越的各种抓拍、睡颜、工作照填满。
上一次纯粹为自己记录影像,已是遥远得记不清的事了。
她对着镜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然而,当大姐将手机递回,她点开那张照片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蒙古包旁,镜头无意间捕捉到的角落里,陆时越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件厚厚的衣服披在温梨安身上。
两人相视而笑,姿态亲昵无比。
这张意外合影带来的刺痛还未平息,陆时越却已注意到了她。
他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乱,眼神里只有沉郁复杂的情绪。
他朝她走来,声音低沉而压抑。
“星禾,这两天我独自想了很多,关于如何面对你。”
“我确实想起了一些我们在一起的片段。”
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但我也想起了你的身份,沈家大小姐,更想起了,我父亲的死,是拜你所赐!”
他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质问。
“而且,我接到了警方的电话,他们调查后发现,我失足落崖,很可能也与你们沈家有关。”
“沈星禾,你敢说你对此一无所知吗?”
“还有,为什么我从醒来至今,你对我失忆这件事,表现得毫不惊讶?”
沈星禾看着他眼中深刻的恨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抹凄然的苦笑。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与陆时越的关系,正是在陆父去世后急转直下,坠入冰点。
陆父瘫痪多年,是她这个儿媳日日亲自守在床边,端茶送水,按摩翻身。
连医生都说老爷子在她的照料下,各项指标维持得不错。
那天,她推着陆父在花园散步,不过转身去屋内取条毯子的短短功夫。
回来时便见陆父面色紫绀,气息奄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金属袖扣。
紧急送医,却已回天乏术。
陆时越将丧父之痛全部归咎于她,认定是她疏忽职守。
一时间,千夫所指。
她想找出真相,可事发地没有监控,她一身黑客技术也无用武之地。
那枚袖扣是唯一线索,却查无所获。
当他坠崖失忆,她甚至曾可悲地以为,这是上天给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一个能让仇恨被遗忘,让关系重新开始的机会。
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陆时越从未忘记仇恨,甚至将这恨意,编织成了一个更残忍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