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胃口不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顾骁皱眉:“多吃点。晚上会饿。”
南知意愣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勉强又塞了几口。
等实在吃不下了。
顾骁自然地把她剩的饭倒进自己碗里,三两口就吃了个干净。
南知意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脸上又有点热,赶紧别开眼。
她和周正平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吃自己剩下的东西也是有的,那时她并不会在意。
可眼前这个是顾骁……是那个从小被他们仰望的五哥。
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掉自己沾了口水的食物,她心里莫名地发慌,像做了件亵渎神明的事,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顾骁仿佛没看见她的窘迫,收拾起空饭盒,拿去厨房洗。
南知意下意识地站起来:“我来……”
“你坐着。”顾骁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院外一个爽朗的女声。
“顾团长,新媳妇来啦?”
南知意闻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顾骁。
顾骁眉头微蹙,还是放下手里的搪瓷盆,走过去开了院门。
进来的是两个女人。
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圆脸,皮肤黑红,穿着蓝布褂子,梳着齐耳短发,看着很利索,手里提着一小捆菠菜和小葱。
右边那个年轻些,二十七八,梳着两条粗辫子,面相温和腼腆些,抱着几颗水灵灵的白菜。
“哟,真俊!”圆脸嫂子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南知意身上,“我是隔壁郑营长家的,你叫我王嫂子就行。这是刘嫂子。”
她指了指旁边的同伴。
“嫂子们好。”南知意有些局促,礼貌笑着招呼。
“知道你们刚来,啥都缺。”王嫂子把手里的小葱菠菜放到厨房地上,“自家地里刚拔的,水灵着呢!一点心意,别嫌弃。”
“就是就是,”刘嫂子也把白菜放在门边地上,“顾团长以前一个人住宿舍,这下有了媳妇,也能热锅热灶的,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别客气。”
南知意有些手足无措,连声说:“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顾骁没怎么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周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太明显,两位嫂子只说了几句“安顿好了来串门”之类的客气话,便离开了。
院门重新关上,南知意悄悄松了口气。
顾骁道:“她们丈夫是营里的副营长和连长。”
南知意“哦”了一声。
回头见顾骁已经开始整理那些被褥,她也赶紧过去帮忙。
两人合力把厚重的被褥搬进卧室,又把床单被套拆开。
挂窗帘是个技术活,顾骁个子高,南知意递钉子,他几下就钉好了挂杆,把蓝色窗帘布挂了上去。
有了窗帘遮挡,屋子里顿时多了点暖色。
“你歇会儿。”顾骁看着基本归置好的东西,对南知意说,“我去趟宿舍,把剩下的东西搬过来。”
南知意点点头。
顾骁出去后,她也没闲着,把新领的毛巾、香皂、牙刷牙膏一一放进卫生间的木头架子上。
两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她小心地放在厨房的窗台上,红艳艳的,给这简陋的屋子添了点喜气。
顾骁回来的很快,只提了一个半旧的军用提包和一个木箱,里面是换洗军装、一些书籍文件和简单的洗漱用品。
他东西少得惊人。
南知意看着他把那几件叠得板板正正的军装放进衣柜里,占据了很小一个角落。
和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挂在一起,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新买的那些床单被罩还没清洗过,南知意不想用。
她拿出带来的床单被罩枕头,开始铺床。
当她拿起枕头,准备套枕套时,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看着这张占据了卧室大部分空间的木床。
只有一张床!
刚才忙着收拾,根本没细想。
现在,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了,这个最现实的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
他和她,今晚……要睡在这一张床上?
南知意心跳加快。
大床,此刻在她眼里,无比…具有压迫感。
顾骁察觉到她突然变化的气息,走过来,声音很轻:“是不是累了?你去歇歇,我来做。”
南知意眼神扫过他,又迅速垂下:“没、没有,我不累呢。”
顾骁却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开始铺床褥。
南知意脸色泛红,脑子里乱糟糟的。
偶尔抬眼,视线也总是匆匆掠过顾骁,不敢在他脸上停留。
今晚怎么办?
顾骁看着她始终低着头,微微颤动的睫毛。
她在怕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阵发涩。
南知意坐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圈微微泛红。
顾骁整理好床铺,“困了?”
“嗯…有点。”
“我去烧热水。”
顾骁走到厨房门口,“家里还没柴,我去隔壁借点。”
他解释了一句,转身就出了门。
南知意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城里,没有现成的热水龙头。
洗澡,需要自己烧水。
顾骁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捆劈好的干柴。
“明天我去后勤领些柴票,再买点。煤球和柴火,后勤都有定量供应,用完了就去领,很方便。再把厨房家伙事儿都备齐。”
南知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五哥。
她低声应着:“嗯。”
水烧开了。
顾骁用葫芦瓢把热水舀进一个簇新的铁皮水桶里,又兑了些旁边水缸里的凉水,试了试温度。
他:“去拿衣服。”
南知意连忙回卧室,先换上带来的拖鞋,又拿出换洗的贴身衣物和一套旧睡衣,跟着顾骁走进卧室后的卫生间。
这格局很方便,出了浴室就是卧室。
顾骁将热水倒入浴桶:“将就一下。小心地滑。”
他简单交代完,转身就出去了。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水蒸气和淡淡的泥土、水泥味。
她看着地上那桶冒着白气的热水,又看看角落里那个简陋的蹲坑和墙上那个简单的水龙头。
她咬了咬下唇。
从奢入俭难。
但路是她自己选的,再难,她也得学着过下去。
或许是猜到了热水不够用,顾骁又敲敲浴室门,送来两桶热水。
等南知意穿着睡衣出来,头发湿漉漉的。
顾骁找个干毛巾,为她绞头发:“下次白天洗,天冷了,干得慢。”
南知意乖乖点头,“今天坐车了,灰尘大,下次注意。”
他换了两个干毛巾,将她头发擦干了,他才去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