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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聚水符与泥水里的“学费”

赵虎的咆哮如同滚雷,裹挟着清晨的寒气砸进清溪谷。他矮壮的身影堵在狭窄的谷口,扛着那把象征着权威的锈锄头,黝黑的脸上横肉抖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念晚的方向,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

“苏念晚!耳朵塞驴毛了?!辰时已过!水呢?!田浇了吗?!”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吼叫四溅,在晨光中清晰可见,“昨天酉时草没除干净,老子还没跟你算账!今天再敢偷懒,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周围的杂役们早已噤若寒蝉,各自埋头在自己的田里,假装忙碌,眼角余光却偷偷瞟向这边,带着麻木的看戏心态。在这底层泥潭里,赵虎的怒火就是天威,无人敢触霉头。

苏念晚拎着破木桶站在浑浊的溪水边,背对着赵虎。晨风吹动她洗得发白的麻衣,勾勒出单薄的身形。她低着头,肩膀似乎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紧握着桶梁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颤抖”之下,是强行压抑的怒火,和被赵虎污言秽语勾起的、昨夜差点被耳光打散的屈辱感。脸颊的刺痛感似乎又隐隐作祟。

“哑巴了?!说话!”赵虎见她不答,更是怒不可遏,几步就跨了过来,沉重的脚步声踩在碎石地上,咚咚作响,带着一股浓重的汗臭和劣质烟草味逼近。

就在他蒲扇般的大手即将抓住苏念晚后领的瞬间——

苏念晚猛地转过身!

她没有哭喊,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抬头看赵虎那张狰狞的脸。她的目光,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可怕,直直地穿透赵虎的怒火,落在他那双沾满泥污的破草鞋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在谷底回荡,压过了赵虎的咆哮:

“虎哥,水……水里有东西。”

“什么狗屁东西?!”赵虎的手停在半空,被她这反常的平静和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浑浊的溪水。

浑浊的黄泥汤在石缝间缓慢流淌,水面漂浮着枯枝败叶和不知名的污物,散发着淡淡的腥气。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

“水里……好像有漩涡……”苏念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惊疑”,她微微侧身,让开一点位置,手指指向她刚刚舀水的那片水面下方。

赵虎狐疑地眯起浑浊的眼睛,凑近了些,伸长脖子往浑浊的水里瞧。

就在他弯腰探头,视线聚焦在水面下的刹那——

苏念晚眼底深处,一道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芒一闪而逝!识海深处,那张录取通知书上烙印的“聚灵引气符”符种猛地一颤!一股精纯的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穿透水面,精准地缠绕上水底几块棱角分明、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鹅卵石!

嗡……!

水面之下,那几块被意念锁定的鹅卵石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极其凝聚的引力场,以它们为核心骤然形成!浑浊的溪水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不再只是随波逐流地缓慢流淌,而是在那片小小的区域里,极其诡异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开始向内旋转、凝聚!

水面之上,一个只有拳头大小、极其微弱、边缘模糊的浑浊漩涡,悄然成型!几片漂浮的枯叶被这微弱的吸力拉扯着,打着旋儿沉向水底!浑浊的泥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围绕着那几块鹅卵石,形成了一圈更加浓稠、颜色更深的泥浆带!

这异象极其微弱,稍纵即逝,若非全神贯注盯着水面,根本难以察觉!但赵虎此刻正凑得极近,眼睛死死盯着苏念晚所指的地方!

“嘶——!”赵虎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浑浊的漩涡!那骤然沉降的泥沙!这……这清溪谷的破水沟,千百年来都是死水一滩,什么时候有过漩涡?!难道……真有什么邪门东西?!

一股寒气猛地从赵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对于未知的、尤其是可能涉及“邪祟”的东西,底层小人物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他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就在这时!

苏念晚动了!她仿佛也被那“漩涡”吓到了,惊叫一声,拎着那半桶浑浊泥水的木桶,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意念微动,几颗松动的碎石悄然滚到她脚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个趔趄!

“啊呀!”

哗啦——!!!

满满一桶浑浊腥臭、掺杂着泥沙枯叶的泥浆水,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劈头盖脸地泼在了正弯腰探头、惊疑不定的赵虎头上!

“噗——!咳咳咳!!”冰冷的泥水灌了赵虎满头满脸,糊住了他的眼睛鼻子,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泥浆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黏腻冰冷,恶臭扑鼻!他像只被丢进泥塘的癞蛤蟆,瞬间狼狈到了极点!

“哎呀!虎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被那漩涡吓到了!脚下一滑……”苏念晚“惊慌失措”地丢掉空桶,声音带着哭腔,连连后退,双手胡乱摆动,脸上满是“惶恐”和“愧疚”,眼神却清澈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

周围的杂役们全都惊呆了!看着平时作威作福的赵虎变成落汤泥猴,有人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耸动。赵虎那两个跟班更是目瞪口呆,一时忘了上前。

“你……你个小贱人!!”赵虎抹开脸上的泥浆,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暴怒彻底压过了刚才那点对“邪祟”的恐惧!他认定了是苏念晚故意报复!什么狗屁漩涡!都是这贱人的诡计!

他怒吼着,像头发狂的野猪,不管不顾地就朝苏念晚扑去,沾满泥浆的手掌带着风声狠狠扇下!这一次,他动了真火,力道比昨天更狠!

苏念晚瞳孔微缩,身体紧绷。硬抗?魂体不稳!躲闪?速度不够!千钧一发之际——

她识海中的意念符种再次轻颤!这一次,意念的目标不再是水底的石头,而是……赵虎脚下那片被泥水浸透、湿滑无比的地面!

意念落下,如同最精密的杠杆,撬动了水分子间的粘滞!那片本就湿滑的泥地,瞬间变得如同涂了油一般!

赵虎那含怒前冲、重心前倾的脚步,正好狠狠踏在那片被意念“关照”过的泥地上!

哧溜——!!!

“哎——哟!我操!!”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清晨!赵虎只觉得脚下一滑,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让他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他那矮壮的身体像个沉重的麻袋,双脚离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脸朝下拍进了浑浊腥臭的溪水里!

噗通——!!!

水花四溅!泥浆翻涌!

赵虎在浑浊的泥汤里疯狂扑腾挣扎,呛得死去活来:“救……救命!咳咳……拉我……拉我上去!”泥水灌进他的口鼻,糊满了他的头发和脸,只剩下两只惊恐万状的眼睛在泥浆里翻白。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杂役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荒诞又解气的一幕。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赵头儿,竟然……摔进了臭水沟里啃泥巴?!

苏念晚站在岸边,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强忍着“后怕”和“惊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强忍着爆笑的冲动。看着赵虎在泥水里扑腾的狼狈样,昨夜那一耳光的屈辱感,终于稍稍宣泄了一丝。

“虎哥!虎哥您没事吧!”赵虎的两个跟班这才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把泥猴般的赵虎从水里拖出来。

赵虎被拖上岸,瘫坐在泥地上,浑身滴着泥汤,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口口浑浊的泥水。他看向苏念晚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惊惧和难以置信。他想破口大骂,想扑上去撕碎这个“邪门”的小贱人,但浑身的剧痛、灌满口鼻的恶臭,以及刚才那诡异滑倒的阴影,让他一时竟有些胆寒。

苏念晚适时地后退一步,低下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无辜”:“虎哥……对…对不起……都怪那水……太邪门了……您…您走路也要当心水啊……”最后那句“当心水”,她说得轻飘飘,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赵虎惊魂未定的心里。

赵虎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最终只憋出几个字:“你……你给老子等着!”他挣扎着在两个跟班的搀扶下站起来,一瘸一拐、满身泥泞地朝着谷口方向狼狈逃去,连锄头都忘了拿。那背影,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凶悍,只剩下一地鸡毛和浓烈的腥臭。

谷中一片死寂。杂役们看着赵虎狼狈逃离的背影,又看看站在溪边、低着头仿佛吓坏了的新人苏念晚,眼神复杂。有惊疑,有畏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这个新来的孤女,似乎……有点邪门?连赵虎都在她手里吃了大亏?

苏念晚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她默默捡起地上的破木桶和豁口锄头。刚才连续两次调动意念符种,强行干扰现实(引动水流和改变地面湿滑),对精神和魂体的消耗远超之前的种符!此刻她脸色惨白如纸(模拟),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魂体阵阵发虚,识海中的意念符种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吸纳外界灵气的速度明显减慢。

就在这时——

“咻——!”

一股远比昨夜更加凝练、更加精纯的淡金色气息,带着一丝“撬动规则”的奇异道韵,猛地从她识海深处那个黯淡的意念符种中被强行抽离!这股气息比之前的“学费”粗壮了一倍不止!

“啊!”苏念晚闷哼一声,魂体剧震,眼前阵阵发黑,刚刚缓解的虚弱感瞬间加倍袭来!如同被人从灵魂深处狠狠剜走了一块肉!

而那股被抽离的淡金色气息,则如同献祭的羔羊,瞬间没入意识深处,被金鸠的七彩伞面虚影一口吞下!

“嗝~~~”金鸠发出一声极其满足、甚至带着点慵懒惬意的意念饱嗝,七彩伞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亮、凝实了一小截,连带着她的意念都显得中气十足了许多,“不错!不错!这波学费够劲儿!虽然手法糙了点,灵力控制跟狗啃似的,但这‘借势而为’、‘撬动微末法则’的思路……有点意思!孺子可教也!”

苏念晚扶着锄头柄才勉强站稳,感受着灵魂被“割肉”的剧痛和加倍的虚弱,听着金鸠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评价,气得差点一口魂血喷出来!这吸血鬼!收费也太狠了!而且专挑她最虚弱的时候下手!

“你……你……”苏念晚在意识里咬牙切齿,却连一句完整的控诉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金鸠理直气壮,“刚才那两下,要不是本器灵大人暗中帮你稳定魂体,调和你那点微末灵力,你早就意念反噬魂飞魄散了!收点保护费和教学费怎么了?天经地义!再说了,效果不是挺好?看那泥腿子摔得多解气?哈哈哈!”金鸠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苏念晚:“……”

她无力反驳。金鸠说的或许是事实。没有器灵的暗中护持,她强行用刚种下的符种干扰现实,风险确实巨大。但……这学费收得也太及时、太精准了!让她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她只能强忍着虚弱和憋屈,拎起空桶,准备再去打水。这一次,她学乖了。意念微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识海中那黯淡的符种,将一缕微弱的意念投向桶中浑浊的泥水。

意念落下,如同最轻柔的梳子拂过水面。水底细微的泥沙颗粒,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感召,极其缓慢地、顺从地向桶底沉淀下去。浑浊的泥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浑浊,但至少能勉强映出人影,不再是纯粹的泥浆了。

成了!聚水符的雏形意念引导!虽然效果微弱,耗神巨大,但这意味着她的“神念种符”之路,在实践运用上,又迈出了一小步!

苏念晚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她费力地拎起那桶比刚才清澈了一些的水,走向自己的药田。路过昨夜埋下瓦罐的地方时,她特意看了一眼。

几株靠近瓦罐的止血草,叶片已经完全舒展开来,枯黄褪尽,显露出一种充满生机的嫩绿色,在晨光下微微摇曳。田埂边的杂草虽然还在,但那种疯狂蔓延的势头被明显遏制住了,显得“规矩”了许多。改良版的“聚灵枯荣符”,正在默默发挥着作用。

希望,如同这清晨谷底艰难透入的阳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洒落在这片荒芜的药田上。

她开始浇水,动作缓慢而认真。每浇一株草,都仿佛在浇灌自己那刚刚破土、尚显孱弱的道种。

就在这时,谷口方向,一道青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依旧是那身挺拔的青色外门弟子袍服,依旧是那冷峻如冰雕的侧脸,腰间那块刻着“秦”字的青玉腰牌在晨光下泛着温润而冷硬的光泽。他步履沉稳,如同巡视领地的孤狼,目光锐利地扫过谷中的药田和杂役。

当他的视线掠过苏念晚这块药田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几株明显焕发生机、绿意盎然的止血草上,停留了一瞬,冷峻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随即,视线又转向了正费力拎着水桶、脸色苍白、动作迟缓的苏念晚身上。

苏念晚正弯腰浇灌一株宁神花,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目光落在背上,身体瞬间僵硬。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苍白虚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她沾满泥污的双手和裤腿,最后,似乎在她脚边那片被赵虎扑腾得一片狼藉、泥水四溅的地面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赵虎那两个跟班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赵虎留下的“烂摊子”——那把被遗忘的锈锄头,以及地上残留的泥脚印和挣扎痕迹。

空气仿佛凝滞。清溪谷底只剩下溪水流动的微弱声响和苏念晚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那位“秦师兄”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山巅一块沉默的磐石。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那双锐利的眼睛在苏念晚和狼藉的地面之间缓缓移动,仿佛在无声地拼凑着某种画面。

过了几息,一个清冷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在寂静的谷底响起,清晰地传入苏念晚耳中:

“清溪谷杂役,苏念晚?”

又是这句话!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苏念晚的心猛地一沉,拎着水桶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赵虎留下的狼狈痕迹,也看到了自己药田的“异常”!他是在质问吗?还是在警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魂体的虚弱感,缓缓直起身,转过身,面向那位“秦师兄”。这一次,她没有再像昨夜那样深深低头,而是微微抬起了脸,露出苍白的面容和那双清澈却带着疲惫的眼睛。

“是。弟子苏念晚。”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因虚弱而生的沙哑,却努力保持着平稳,“弟子正在浇灌药田。”

她没有解释地上的狼藉,没有辩解药草的“异常”,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将选择权,抛回给了对方。

四目相对。

晨光中,少女单薄的身影立在荒凉的药田边,脸色苍白,眼神却清澈坦荡,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青年身姿挺拔,青袍如松,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深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风穿过山谷,吹动苏念晚额前细碎的短发,也拂过“秦师兄”青色袍服的衣角。

他腰间那块刻着“秦”字的青玉腰牌,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而遥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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