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倾泻,砸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溅起冰冷刺骨的水花。整条巷道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暗之中,唯有那栋破败居民楼前,正在上演着一场令人窒息的绝望戏剧。
苏清雪和苏国雄父女二人,早已不复往日风光。他们如同两尊被遗弃在垃圾堆旁的破败玩偶,并排跪在肮脏的楼道口。昂贵的衣物吸饱了污水,紧紧贴在身上,昂贵与肮脏形成极致讽刺。额头早已磕破,鲜血混着乌黑的泥水,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淌,在积水中晕开淡红的绝望痕迹。他们的哭喊声早已力竭声嘶,变成一种机械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伴随着一下下沉闷的磕头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
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如同冥王冷漠的眼,死死紧闭着,将他们所有的哀求和希望,无情地隔绝在外。
就在苏清雪意识涣散,几乎要被这冰冷和绝望彻底吞噬时——
轰!!!
一道撕裂雨幕的狂暴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如同洪荒巨兽的怒吼,瞬间压过了所有雨声和呜咽!
一道炽白如昼的巨型光柱,如同审判之剑,猛然刺破黑暗,精准无比地、残忍地将跪在地上的父女二人完全笼罩!
强光之下,他们脸上的每一分恐惧,额头的每一道伤口,身上的每一处污秽,都被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如同被推上舞台中央的小丑,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被无限放大!
苏清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眼剧痛,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心脏却因这未知的恐惧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只见巷道口,一辆庞大、威严、通体闪烁着幻影黑金属光泽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如同从深渊驶来的王者座驾,稳稳停驻!它那庞大的身躯与狭窄破败的巷道形成了剧烈到荒诞的视觉冲击,仿佛一头优雅的钢铁巨兽误入了贫民窟,尊贵得令人窒息!
车门尚未打开,那股无形的、磅礴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开来,让跪在地上的苏国雄都忘记了磕头,呆滞地望向那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庞然大物。
喀嚓。
一声轻响,对开式马车门被无声推开。
率先探出的是一把做工极致精巧、伞骨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黑伞。撑开的瞬间,雨水仿佛都被其气场逼退。
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笔挺高级定制西装、戴着雪白手套、眼神锐利如鹰的司机率先下车,他举着伞,步伐精准如尺,小跑着绕至后座,姿态恭敬到了极点,仿佛迎接神明。
后座,那扇更显尊贵的车门缓缓洞开。
一只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猩红底高跟鞋、白皙如玉、脚踝线条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玉足,优雅至极地探出,鞋尖轻轻点地,仿佛不忍沾染凡尘污秽,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紧接着,一道窈窕曼妙、气场却强大如女王的身影,在司机的恭敬搀扶下,从容现身。
来人穿着一身香奈儿当季高定的米白色粗花呢套装,面料华贵,剪裁完美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雨水在她周身形成诡异的真空区,竟无一丝能沾染她的衣角。她脖颈间戴着一串每一颗都圆润莹泽、尺寸惊人的南洋黑珍珠项链,耳垂上同系列的钻石耳钉即便在雨夜中也折射出冷冽璀璨的光芒。她一手优雅地轻搭在司机臂弯,另一只手随意拎着一只价值抵得上一套房的喜马拉雅鳄鱼皮手包。
她目光清冷,如同巡视自己疆域的女王,淡淡扫过这破败不堪的环境,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嫌弃,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漠然。最终,那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跪在楼道口、比落水狗还狼狈的苏家父女身上。
仅仅是一瞥。
如同人类瞥见脚边两只正在泥泞里挣扎的蚂蚁。
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懒得给予。
苏清雪在看清楚来人面容的刹那,瞳孔发生了十级大地震!全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结!
秦……秦以沫?!!
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女首富!秦氏集团那个高高在上、她苏清雪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传奇女人!她只能在财经杂志和顶级宴会场外远远偷窥一眼的存在!
她……她怎么会降临这种地方?!这肮脏、恶臭、她平时绝不会踏足半步的贫民窟?!
一个让她灵魂都开始颤栗的恐怖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难道……她也是……为了林凡而来?!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就在苏清雪内心发出歇斯底里的无声尖叫时,秦以沫的目光已如同拂去微不足道的尘埃般,从他们身上掠过。她微微抬首,望向那扇紧闭的、连一丝光线都未曾透出的铁门,清冷如玉珠落盘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磅礴雨幕,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恭敬:
“林先生,深夜冒昧打扰,万分抱歉。您之前提及的东西,我为您送来了。”
林……先生?!!
她竟然用如此恭敬的语气称呼那个废物?!!
苏清雪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
那扇对苏清雪父女而言重若千钧、叩之不开的铁门,此刻,却从里面“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林凡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的阴影里,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休闲服,神色平淡如水,仿佛门外停着的千万豪车、气场强大的女首富、以及跪地磕头的父女,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的目光越过一切,直接落在秦以沫身上,淡淡开口:“这点小事,何必劳你亲自跑一趟。”
“能为林先生跑腿,是以沫的福分,不敢假手他人。”秦以沫微微颔首,姿态谦恭却又不失风骨。她从司机手中接过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帆布环保袋(与她的奢华装扮形成奇妙反差),亲自上前两步,双手递了过去,语气温婉体贴:“您上次偶然提及一直在找的那几本机械工程的绝版德文专著,我托了几道关系,总算在斯图加特一家百年老书店的库房里找到了,希望没有耽误您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林凡,继续道:“另外,看这暴雨天气,想着您这边或许不便,顺带让人准备了些新鲜的和牛、松茸,还有一套勃艮第手工烧制的陶泥茶具,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就是图个暖胃暖心,您千万别嫌弃。”
绝版德文专著?!和牛松茸?!勃艮第手工茶具?!
苏清雪跪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听着这番体贴入微到极致的对话,看着那个她需要仰望的女神,如同献宝般对着她弃之如敝履的男人,展现出从未对外人显露的温柔与关切……
嫉妒!悔恨!痛苦!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像沸腾的硫酸,疯狂地灼烧、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给林凡送过什么?除了无尽的羞辱、肆意的打骂、那碗最终泼在他身上的醒酒汤,以及那纸冰冷的离婚协议,她何曾关心过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他懂德文!喜欢研究机械!喜欢喝茶!
而这个她拼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女人,却对他如此了解,如此用心!甚至冒著倾盆大雨,亲自送来这些看似普通却处处彰显着极致用心和品味的礼物!
林凡接过袋子,随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有心了。要进来坐坐喝杯茶么?”
他只是随口一句客套。
秦以沫却受宠若惊般,优雅而坚定地摇摇头,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了不了,万万不敢打扰先生雅兴。东西送到,以沫心里就踏实了。您日后有任何需要,无论巨细,随时吩咐,以沫二十四小时待命。”
她话语微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跪在地上、已经彻底石化的苏家父女,语气依旧平淡温和,却带着一种能碾碎人最后尊严的、轻描淡写的残酷:“需要……替您请走门口这两位……‘碍事的’吗?免得扰了您的清静。”
“碍事的”……
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旋转着捅进了苏清雪和苏国雄的心脏!将他们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彻底碾碎成渣!
他们父子二人,曾经在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在这个女人眼里,竟然只是碍眼的、需要被清理掉的……障碍物?!
林凡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朝他们的方向抬一下,仿佛门口真的只是堆了两袋散发着臭味的垃圾,语气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不必。雨停了,自然就散了。”
“明白。”秦以沫再次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那以沫就不多叨扰了,祝您晚安。”
她优雅转身,在司机举伞的严密护卫下,重新坐回那辆象征着无尽财富和权势的劳斯莱斯幻影之中。
豪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平稳地驶离,碾过巷道的积水,最终消失在磅礴的雨幕深处,仿佛从未降临过。
自始至终,无论是尊贵如女王般的秦以沫,还是深不可测的林凡,都没有再施舍给跪在地上的苏家父女哪怕一个正眼。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两团碍事的、散发着失败者臭气的……空气。
林凡直接关上了铁门。
“砰。”
一声轻响,不大,却像巨大的城门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门外,是冰冷刺骨的暴雨,是无边无尽的悔恨与屈辱,是沦为“碍事的”垃圾的绝望。
门内,是温暖的灯光,是泛着墨香的绝版书籍,是温养胃腹的美食香茗,是顶级女首富的深夜卑微献礼与极致讨好。
噗嗤——!
苏清雪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彻底关上,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她再也承受不住这极致反差带来的巨大羞辱和刺激,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眼前彻底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之中,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清雪!清雪!!!”苏国雄发出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哀嚎,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起女儿。
雨,冰冷刺骨。
却远不及,那扇门所透出的冥王绝对的冷漠。
更不及,那位新欢女王所带来的……碾压式的、令人窒息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