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王明的电话,陈默并没有立刻回拨。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点燃了一根黑三爷塞给他的中华烟,淡淡的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股市的第一桶金已经落袋,蓝湾洗浴的控股权也已拿下,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王明和他的“内幕消息”,像是一道计划外的开胃菜。
不能急。 陈默在心里告诫自己。重生的优势在于预知,而不是莽撞。对于这种主动贴上来的“机会”,必须保持十分的警惕,以及十二分的冷静。
他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决定先晾一晾王明。过于急切的反饋,只会让对方抬高筹码,或者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地考察蓝湾洗浴中心,为他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绘制清晰的蓝图。
他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了步行。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90年代末南都市的街景:熙攘的自行车流,沿街叫卖的小贩,刚刚开始出现的霓虹灯招牌……这一切都充满了粗犷而蓬勃的生机。他的商业灵感,往往就藏在这些真实的细节里。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但道路宽敞的街道,“蓝湾洗浴中心”的招牌映入眼帘。正如他所了解的一样,招牌巨大却黯淡,门脸装修是过时的茶色玻璃,门口停着几辆破旧的摩托车,两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保安正无精打采地闲聊。
第一印象:落魄,但底子不错。 地理位置、占地面积都很有潜力。
陈默没有直接进去亮明身份,而是像个普通路人一样,绕着整个建筑走了一圈,观察了周边的环境、停车位以及后巷的情况。这是他前世的习惯,在做出决策前,尽可能掌握最一手的信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地走向大门。
“哎,干嘛的?”一个保安斜着眼打量他这一身旧衣服,语气懒散。
“我找你们经理。”陈默语气平静。
“经理没空!洗澡往里走。”保安不耐烦地挥挥手。
陈默不再废话,直接掏出了大哥大。这个年代,能拿着砖头般大哥大的人,多少有点分量。保安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多了几分惊疑。
陈默没有拨号,只是拿着它,淡淡地说:“是黑三爷让我来的。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你们经理出来接一下吗?”
“黑三爷”三个字如同惊雷,两个保安瞬间站直了身体,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哎哟!原来是三爷的客人!您早说啊!经理在在在,您里边请!里边请!”
陈默心中冷笑,看来黑三爷的威名在这里很好用。他收起大哥大,迈步走了进去。
内部的情况比外面更加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香薰和霉味混合的气味,灯光昏暗,地毯上污渍斑斑,几个穿着暴露、妆容艳俗的女郎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到陈默进来,投来审视的目光。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脑门锃亮的中年男人小跑着迎了上来,正是这里的经理,姓刘。
“您好您好!您是陈先生吧?三爷刚来过电话了!您看我这……有失远迎!”刘经理点头哈腰,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显然已经知道陈默将是这里的新老板,但看陈默的年纪和穿着,心里并不服气。
陈默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也不点破。他今天来,不是来立威的,是来“看病”的。
“刘经理,带我到处看看,顺便把最近的账本拿来我看看。”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
“哎,好,好!”刘经理连忙引路。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默一言不发,仔细查看了洗浴区的设施、休息大厅、包房,以及所谓的“按摩房”。设施陈旧,卫生状况堪忧,管理几乎为零。账本更是混乱不堪,支出巨大,收入却寥寥无几。
刘经理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偷瞄陈默的脸色,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陈默始终面无表情,让他心里越发没底。
考察完毕,陈默合上账本,对刘经理说:“通知下去,从明天起,蓝湾停业装修。所有员工,带薪休假半个月。”
“停……停业?”刘经理惊呆了,“陈先生,这……这损失太大了啊!而且很多老客户……”
“按我说的做。”陈默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另外,给你个任务。放假期间,想办法摸清对面街上那家‘碧水蓝天’洗浴的客流、价格和主要服务项目。做得好,开业后你还是经理。”
刘经理浑身一凛,从陈默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一种比黑三爷更甚的、冰冷的压迫感。他连忙低头:“是,是!我一定办好!”
离开蓝湾,天色已近黄昏。陈默站在街对面,看着这栋即将焕然一新的建筑,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改造蓝图。
这时,大哥大再次响起。还是王明。
陈默这次接了起来,语气平淡:“王先生,抱歉,刚才在忙。”
“理解理解!陈先生是大忙人!”王明的态度比上午更加谦卑,“陈先生,晚上不知能否赏光?我在‘悦来酒家’订了个包间,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想当面跟您汇报!”
“汇报”二字,用的极其微妙,已然将陈默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
陈默看了看时间,略一沉吟。悦来酒家是个中等档次的饭店,不算扎眼。他需要建立自己的信息网络,这个王明,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好,七点,悦来酒家见。”
挂掉电话,陈默深吸一口气。蓝湾的改造是“筑基”,而晚上的饭局,则可能通向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金融市场”。
他的商业帝国,正从两个方向,同时破土动工。
而此刻,在家中的沈清秋,正对着一本《孕期指南》发呆。厨房里,炖着陈默出门前为她准备好的鸡汤。这个新家,很安静,很陌生,却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安稳”的东西。
只是,这种安稳能持续多久?那个变得越来越陌生的丈夫,此刻又在谋划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