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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记台球”的秩序稳定下来后,带来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来这里玩的人心态放松了,周老板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些,甚至偶尔会给我和王虎、李维递瓶汽水,算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但这种安稳底下,暗流始终在涌动。

长头发那伙人再没出现过,但这反而让我和李维更加警惕。咬人的狗不叫,沉默往往意味着更深的谋划。

这天放学,我们照例来到台球厅。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些异样。厅里人不多,角落的台子边,一个陌生的少年正在独自练球。他看起来年纪和我们相仿,身材精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不是一中的),但打球的动作却异常沉稳老练,出杆果断,走位精准,一看就是老手。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放着一個半旧的军绿色挎包,鼓鼓囊囊的,拉链没完全拉上,隐约能看到里面不是书本,而是一些钳子、螺丝刀之类的工具。

王虎一看来了高手,手就痒了,凑过去大大咧咧地说:“嘿,兄弟,球打得不错啊,来一局?”

那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些冷漠的脸,眼神锐利得像他手中的球杆。他看了看王虎,又扫了一眼我和李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王虎兴冲冲地去开台子。我和李维在旁邊看着。

几杆下来,高下立判。王虎全靠蛮力和运气,而那少年则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计算着角度和力度,几乎杆杆必进,轻松就把王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虎输得脸通红,嘴里嘟囔着“邪门”。那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摆球。

“哥们,技术真好。怎么称呼?”我走上前,开口问道。

少年停下动作,看向我,目光在我眉骨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阿杰。”他的回答简短有力。

“陈默。”我自我介绍道,指了指台子,“再玩一局?我跟你打。”

阿杰看了看我,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兴趣,点了点头。

这一局,我打得很认真。我的技术不如他,但观察力不弱,尽量给他制造麻烦。虽然最终还是输了,但比分不像王虎那么难看。

“你不错。”打完球,阿杰罕见地主动开口,虽然只有三个字。

通过闲聊(主要是李维在引导),我们大致了解到,阿杰是隔壁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学机电维修的,家里条件似乎不太好,平时靠给人修点小电器、偶尔赌球赚点零花钱。他话很少,性格孤僻,但身上有种和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一种类似于野生动物的警觉。

正当我们和阿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台球厅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不是客人,而是附近一个经常在街上晃悠、以卖冰棍和消息为生的半大孩子,外号“小豆丁”。

小豆丁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惊慌:“默……默哥!不好了!胖虎哥他……”

我心里一紧:“王虎怎么了?他不是说去买烟了吗?”

“胖虎哥在街口的小卖部,被……被几个人围住了!是……是臭鱼那帮人!还多了好几个生面孔!”小豆丁急得快哭出来了。

果然来了!而且直接冲着落单的王虎去了!

“操!”李维骂了一句,立刻看向我,“默哥,怎么办?他们人肯定多,我们……”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杰,他正默默地将自己的球杆拆开,仔细地装进那个军绿色挎包里,动作不慌不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杰,”我开口,声音冷静得让自己都有些意外,“帮个忙。一会儿要是动起手,麻烦你照看一下小豆丁,别让他挨着。”

阿杰装杆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些意外我会向他求助,也像是在衡量。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把挎包背在了身上。

“走!”我没时间多想,抄起台球厅门后那根用来顶门的粗木棍,率先冲了出去。李维紧随其后,顺手也拎了根不知谁放在墙角的短铁管。

小豆丁说的街口小卖部离台球厅不远。我们冲到那里时,只见王虎被七八个人团团围在中间,背靠着小卖部的砖墙。对方为首的正是臭鱼,他脸上带着快意的狞笑,旁边除了长头发那几个,果然还多了三个一脸横肉、眼神凶狠的壮汉,一看就是真正在社会上混的,估计就是“西关老猫”手下的人。

王虎脸上已经挂了彩,嘴角破裂,渗着血丝,但他兀自瞪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毫不示弱。

“妈的,小子,上次让你嚣张,今天看老子不废了你!”臭鱼说着,抬手就要往王虎脸上扇去。

“住手!”

我大喝一声,和李维一起,提着家伙冲了过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臭鱼的手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看到是我,脸上的狞笑更盛:“呵!正主来了!正好,今天把你们一锅端了!”

那三个生面孔的壮汉也冷冷地看向我们,眼神像刀子一样。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小卖部的老板早就吓得缩回了屋里。

我们只有三个人(阿杰和小豆丁站在稍远的地方),对方有八个,而且有三个是硬茬子。形势极其不利。

“臭鱼,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我兄弟。”我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盯着臭鱼。

“冲你来?好啊!”臭鱼歪着嘴,“跪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再把台球厅那破规矩给老子吃了,今天就算了!不然……”他指了指那三个壮汉,“我这几位哥哥,下手可没轻重!”

那三个壮汉配合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声响。

王虎怒吼:“默哥!别听他的!跟他们拼了!”

我知道,不能跪,规矩更不能废。一旦退了这一步,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我和兄弟们再也抬不起头。

拼?怎么拼?实力悬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地站在远处的阿杰,突然动了。他没有冲过来,而是快步走到街边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旁(估计是附近摊贩的),从他那个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一把大号的活动扳手,对着三轮车的气门芯,猛地一拧!

“嗤——!”一声尖锐的、长长的放气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街头显得格外刺耳!

这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臭鱼和那三个壮汉,他们都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分散的这零点几秒,我动了!我没有冲向臭鱼,而是猛地将手中的木棍掷向那三个壮汉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同时吼道:“动手!”

木棍带着风声砸过去,那壮汉下意识地侧身躲闪。而几乎在我吼出声的同时,王虎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趁着揪住他的那人分神,猛地一肘撞在对方肋部,挣脱了束缚!李维也挥舞着铁管,逼退了身旁的一人!

阿杰则迅速收起扳手,拉着小豆丁退到了更安全的角落,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像一只潜伏的猎豹。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我和李维、王虎背靠背,面对包围上来的对手。那三个壮汉确实能打,力气大,下手狠。但我们三个配合默契,王虎顶在前面硬抗,我和李维从旁策应,专门攻击下盘和关节这些脆弱部位。我手里的半截木棍和李维的铁管也起到了威慑作用。

混战中,我肩膀上挨了一拳,火辣辣地疼。王虎更是挨了好几下,但他皮糙肉厚,反而越战越勇。李维比较滑溜,躲闪得快,没怎么吃亏。

臭鱼和长头发那几个人,见我们如此顽强,尤其是那三个壮汉一时半会儿竟拿不下我们,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妈的!抄家伙!”一个壮汉吼着,从后腰摸出一把弹簧刀!

动刀了!性质瞬间升级!

我的心沉了下去。却见阿杰在远处,眉头紧皱,手再次伸向了那个军绿色挎包。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尖锐的哨声由远及近!

“警察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只见街口,两个穿着白色警服的身影正快步跑来,手里的哨子吹得震天响!

“操!快走!”那三个壮汉脸色一变,显然不想惹上警察。他们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收起刀子,招呼一声,带着臭鱼和长头发那帮人,迅速钻进旁边的小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三个喘着粗气,身上都挂了彩,狼狈不堪。王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呸了一口:“妈的,算他们跑得快!”

两个警察跑过来,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周围:“怎么回事?谁在打架?”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呼吸,抢在其他人前面开口:“警察叔叔,没事,我们同学闹着玩,有点过火了。”

我不能把事闹大,一旦进了派出所,留校察看的处分很可能直接变成开除。而且,江湖事,江湖了,借助官方力量,会被道上的人看不起。

警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们身上的伤和地上的木棍、铁管,但看我们口径一致,又是学生模样,最终只是严厉地警告了几句,让我们赶紧回家。

警察走后,我们互相看了看,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阿杰呢?”李维问道。

我们转头看去,只见阿杰已经背好了他的挎包,站在不远处,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走过去,真诚地说:“阿杰,刚才,谢了。”

他那一下拧气门芯,看似简单,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为我们创造了反击和僵持的机会,等到了警察的到来(虽然警察的到来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小豆丁机灵去叫的)。

阿杰看着我,眼神里的冷漠似乎融化了一点点,他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打台球赢的、仅有的五块钱(台球厅偶尔的小彩头,周老板默许的),“这个,算谢礼。”

阿杰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没有接。“我不是为了钱。”他的声音很平淡。

“那交个朋友。”我坚持把钱递过去,“以后有事,可以来‘周记’找我。”

阿杰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钱,塞进口袋,然后对我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我们可能收获了一个极其特殊,也极其重要的新成员。他虽然孤僻,但冷静、机敏,而且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实战意识和……原则。

经此一战,虽然凶险,但我们顶住了“西关老猫”的第一次正式试探,并且让臭鱼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随便可以捏的软柿子。更重要的是,团队里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强援。

然而,我也清楚地知道,和老猫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下一次,恐怕就不会只是街头斗殴这么简单了。

真正的风雨,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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