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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1章:偷偷攒银钗:想给姐姐买“好看的小玩意儿”

张嬷嬷被罚去杂役房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破败王府的下人圈子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随即便迅速沉寂下去。大多数人只是茶余饭后多了点谈资,并未过多关注那偏僻院落里的一主一仆。但对于身处漩涡中心的齐嫣和齐达内而言,这无疑是一次短暂的胜利,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下人敢明目张胆地前来挑衅。

那场冲突,仿佛一道分水岭,让齐达内(启明)的心性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依旧黏着齐嫣,依赖着她带来的温暖与安全感,但那依赖之中,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守护”的责任感。他练习听音辨位更加刻苦,甚至开始尝试凭借声音和记忆,在心中勾勒小院乃至附近路径的“地图”,拄着齐嫣为他削制的盲杖,探索的范围逐渐扩大。他学琴也更加投入,指尖的薄茧愈发坚硬,流淌出的音符虽仍显稚嫩,却已初具章法,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

然而,在他心中,除了守护,还悄然滋生了一种新的、更为细腻的情感——他想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姐姐面前。

这个念头的萌芽,源于一个极其寻常的午后。

那日,齐嫣刚洗完头发,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在春日暖阳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侧对着阳光,用一块干净的旧布细细擦拭着发丝。她没有镜子,只能凭感觉,用手指代替梳子,试图将打结的发丝理顺。

齐达内就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门槛上,面朝着她的方向。经过这段时间木灵根持续的“温敷”和他自身的适应,他眼前的雾霭又稀薄了些许。在这样光线极好的时候,凑得近了,他已经能比较清晰地“看”到齐嫣大致的轮廓和动作。

他看到姐姐抬起手臂,那如瀑的青丝在她指间流淌。他看到姐姐歪着头,努力梳理着脑后的发丝,动作有些笨拙,因为看不见而时不时会扯到头发,微微蹙起眉头。

然后,他的目光,被姐姐发间那唯一的一件饰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根极其简陋的木簪。木质粗糙,甚至能看到没有打磨平整的木刺,款式也是最最简单的棍状,没有任何雕饰,因为使用久了,颜色有些发暗,尾部甚至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就是这根不起眼的木簪,平日里挽着姐姐所有的青丝。

齐达内看着那根木簪,再看看姐姐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的侧脸轮廓,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不适。那样好的姐姐,那样柔软的头发,怎么能用这样……这样破旧的东西?

他想起偶尔听下人们嚼舌根时,提到府里有些体面的大丫鬟,都会有一两根银簪玉钗点缀发间。就连张嬷嬷那样的人,头上也时常插着一根分量不轻的银簪子显摆。

他的姐姐,却只有一根快要断掉的木棍。

一种强烈的、想要为姐姐更换发钗的欲望,如同破土的春笋,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要给姐姐买一根漂亮的、配得上她的发钗!

可是,钱从哪里来?

王府世子的份例银子?那几乎是个笑话,能落到他手里的微乎其微,即便有,也早被层层克扣,所剩无几。齐嫣靠着腌菜方子换来的那点收入,也仅够维持两人最基本的温饱,绝无可能有多余的银钱去购置首饰。

齐达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贫穷”二字的重量。它像一条冰冷的锁链,束缚着他的愿望。

但他并没有放弃。他开始更加留意一切可能获得钱财的途径。

他想起了每年春节,按照王府旧例,王爷王妃会象征性地给各位主子(包括他)一份压岁钱,虽然不多,且往往经由下人之手,能被真正拿到的大打折扣,但总归是一笔可能的收入。今年因为王府艰难,这份例钱更是迟迟未发,几乎被人遗忘。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还有几件长辈赏赐的、不算值钱但或许能换几个小钱的金玉小玩意儿,只是不知被嬷嬷们收到哪里去了,或许早已被变卖中饱私囊。

他将这些零碎的信息默默记在心里,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机会。

机会终于在一个傍晚降临。

负责给他们送饭的,换成了一个面生的小丫鬟,似乎是顶替被罚的张嬷嬷临时调过来的。这丫鬟年纪小,没什么心机,放下食盒后,并未像张嬷嬷那样立刻离开,反而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处偏僻的院落,和坐在廊下、面容精致却双眼蒙翳的小王爷。

齐达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好奇。他摸索着站起身,朝着小丫鬟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乖巧、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笑容。

“姐姐,”他的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无害,“请问……今年的压岁荷包,是……是还没有发下来吗?”

小丫鬟被他这声“姐姐”叫得一愣,看着他那张漂亮却无助的小脸,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她没什么戒心,如实说道:“回小王爷,早就发下来啦,只是……只是可能还没送到您这边吧。”她语气有些含糊,显然也明白其中的猫腻。

齐达内的小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他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更低了:“哦……我还想着,若能拿到,或许能拜托姐姐,帮我去集市上,换一根……一根最普通的小银钗呢。”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浓浓的羡慕和卑微,“我看不见,但我想……姐姐们戴的银钗,走路时轻轻晃动,声音一定很好听……比我那根快断掉的木簪子,肯定好多了……”

他说得极其自然,将想要银钗的缘由,巧妙地归结于对“声音”的好奇和对自身木簪的不满,完美地掩饰了真实意图。

小丫鬟看着他这副样子,再想起府里关于这位小王爷处境艰难的传言,同情心更是泛滥。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无人,悄悄从自己的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颜色鲜艳的绣花荷包,塞到了齐达内手里,压低声音道:“小王爷,奴婢……奴婢这里有点自己攒的体己,不多,您先拿着……或许……或许能买点糖吃……”

那荷包轻飘飘的,里面顶多只有几枚铜钱,但对于几乎与世隔绝的齐达内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启动资金”!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懵懂又感激的神情,紧紧攥住那个小荷包,朝着小丫鬟的方向,笨拙地行了个礼:“谢谢姐姐!”

小丫鬟脸一红,连忙摆手,不敢再多留,匆匆离开了。

握着那个轻飘飘的荷包,齐达内的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他成功了!他有了第一笔钱!

接下来的日子,齐达内开启了他“艰难”的攒钱计划。

他变得更加“节俭”。齐嫣偶尔用粮票换来一小包饴糖,他会只舔一小口,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说自己“不爱吃太甜的”,非要齐嫣吃掉大部分。齐嫣若是不依,他便瘪着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控诉”地看着她,直到她妥协。

他甚至还“开发”了新的“创收”方式。他会趁着齐嫣忙碌时,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摸索到王府花园一些僻静的角落,那里有时会掉落一些品相尚可、但被园丁遗漏的枯萎花枝或较为完整的落叶。他会仔细地将它们收集起来,偷偷晾干。他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只是模糊地觉得,或许……或许也能换一两个铜板?

他还记得自己那几件可能尚存的金玉小玩意儿存放的大致方位——在他那几乎空荡荡的卧房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里。他花了几个下午的时间,避开齐嫣,一点点摸索着,终于打开了那个几乎要散架的箱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只在箱底角落,摸到了一块冰凉坚硬的、小小的、似乎是玉质的生肖挂件,可能是当初遗漏的,也可能是被认为价值太低不屑于拿走。

他将这意外之喜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住了稀世珍宝。

就这样,靠着小丫鬟的“赞助”,自己的“节流”,以及那点微不足道的“开源”和意外收获,齐达内那小小的、藏在枕头芯里的“宝库”,终于渐渐有了些分量。他每天睡前,都要偷偷摸一摸那装着铜钱和那块小玉件的布袋,心里计算着距离一根最普通的小银钗还差多少。

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充满了不确定和等待。但对于齐达内来说,每一次摸到那沉甸甸(在他感觉里)的布袋,想到姐姐戴上漂亮银钗时可能露出的笑容,所有的辛苦便都化为了甜蜜的期待。

终于,在一个春风和煦的上午,齐达内估摸着攒的钱应该差不多了。他揣上那个视若性命的小布袋,以及那块小小的玉件,紧紧攥在袖子里,然后找到了正在院中晾晒衣物的齐嫣。

他走到齐嫣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他仰起小脸,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神秘的表情,“我们……我们去集市好不好?”

齐嫣惊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看他:“去集市?启明,你怎么突然想去集市了?”王府规矩森严,下人不能随意出入,更何况是他这样身份特殊的小主子。

齐达内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晃了晃齐嫣的衣袖,带着点撒娇的口气:“我听说集市上很热闹,有好多好多声音……卖糖人的吆喝,吹糖葫芦的叫卖……姐姐,我想去听听。就一会儿,好不好?”他将理由再次归结于对“声音世界”的探索,合情合理。

齐嫣看着他充满期盼的小脸,心中一动。是啊,他整日困在这方寸之地,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也是难免。她想了想,王府如今管理松散,只要小心些,快去快回,或许……可以冒险带他出去见识一下?

她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姐姐带你去。但要乖乖的,不能乱跑,我们看一眼就回来。”

齐达内立刻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喜悦:“嗯!我保证听话!”

齐嫣简单收拾了一下,牵起齐达内的手,凭借着对王府路径的熟悉和下人们懈怠的空隙,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通道,从一处平日里少有人走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王府。

踏出王府高高的门槛,喧嚣的市井声浪瞬间扑面而来。各种吆喝叫卖声、车轮滚动声、行人交谈声……交织成一曲生动而嘈杂的乐章,对于常年生活在死寂王府中的齐达内来说,这无疑是另一个全新的、充满魅力的世界。他紧张又兴奋地攥紧了齐嫣的手,小耳朵机警地转动着,努力分辨着每一种声音的来源和含义。

齐嫣牵着他,沿着街边慢慢走着,低声为他描述着沿途看到的景象。

齐达内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寻找卖首饰的摊位上。他侧耳倾听着,努力从纷杂的声音中,捕捉着诸如“簪”、“钗”、“环佩叮当”之类的关键词。

终于,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角,他听到了一个老妇人慢悠悠的吆喝:“卖簪子嘞,银簪玉钗,好看不贵……”

“姐姐,”齐达内立刻拉住了齐嫣,指向声音来源,“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我听到卖簪子的了。”

齐嫣不疑有他,只当他是对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感兴趣,便牵着他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不大的摊位,铺着一块蓝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簪钗环佩,多以银质为主,间或有几件玉饰,做工算不得精巧,但在寻常百姓看来,已是难得的饰品。

齐达内凑到摊位前,虽然他看不清具体样式,但他能感觉到那些金属和玉石在阳光下反射出的、模糊的光晕。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在那堆簪钗上摸索着。

老妇人见来了客人,还是个眼睛不便、衣着却不算寒酸的小公子,连忙热情地介绍起来。

齐达内不理她的介绍,只是凭感觉摸索着。他的指尖掠过一根根冰凉或温润的簪子,最终,停在了一根样式简单、线条流畅的素银簪上。簪头没有任何花哨的雕刻,只微微弯曲成一个柔和的弧度,末端点缀着一颗极小、却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米粒大小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微光。

他觉得,这根簪子,很配姐姐。不张扬,却自有光华。

“老奶奶,”齐达内抬起头,朝着老妇人的方向,将一直紧紧攥在袖子里的那个小布袋和那块小玉件拿了出来,递过去,声音带着紧张和期待,“这个……加上这些,够……够换这根簪子吗?”

他的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将那装着所有积蓄的布袋和那块小小的玉件,捧到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愣了一下,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些零散的铜钱,又拿起那块小玉件对着光看了看,成色普通,雕工简陋。她看了看齐达内那布满渴望却又强装镇定的小脸,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面露惊讶的齐嫣,心中了然。她笑了笑,将那块小玉件和铜钱收下,然后将那根素银簪子拿起,递还给齐达内。

“小公子,够啦。”老妇人的声音带着慈祥。

齐达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根微凉的银簪,如同接过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他紧紧握着簪子,转过身,面向齐嫣,因为激动,小脸泛着红晕。他将银簪举到齐嫣面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丝羞涩:

“姐姐!给……给你的!”

齐嫣看着递到面前的银簪,再看看齐达内那副献宝般的、混合着骄傲和忐忑的神情,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

他……他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省吃俭用,甚至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给她买这根簪子?

一股巨大的、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让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哪里来的钱?”

“我……我攒的!”齐达内急切地解释,生怕她不肯收,“还有……还有以前的小玩意儿……姐姐,你那根木簪快断了,这个……这个好看!”他努力描述着,虽然他自己也看不太清。

他不等齐嫣反应,便踮起脚尖,举着簪子,想要亲手给她戴上,嘴里还念叨着:“姐姐戴这个,比谁都好看。”

他的指尖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冰凉,在试图将簪子插入齐嫣发髻时,不可避免地轻轻蹭过了她敏感的耳后肌肤。

那瞬间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让齐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齐达内却仿佛毫无所觉,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为姐姐戴上簪子”这件神圣的事情上。他笨拙地、却又极其认真地将簪子固定好,然后退后一小步,仰起小脸,努力地“端详”着,虽然在他模糊的视界里,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和那一点珍珠的微光。

但他觉得,姐姐戴上这根簪子,一定美得像画里的人。

他看着她,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如同偷吃了蜜糖般的灿烂笑容。

“真好看。”他小声地、无比确信地说。

齐嫣抬手,轻轻触摸着发间那根微凉的银簪,再看看眼前这个将她随口一提的窘迫、甚至她自己都未曾在意过的细节牢牢记在心里,并默默付出所有去弥补的小小身影,心中那片柔软的土壤,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扎下了根,再也无法拔除。

春风拂过街角,带来市井的喧嚣,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名为“珍视”的暖流。

齐达内悄悄将那只碰过姐姐耳后的手指蜷缩起来,藏进袖子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瞬间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和温度。

给姐姐买东西,真好。

看到姐姐因为他而露出这样动容的表情,更好。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以后,他还要给姐姐买更多更多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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