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国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地上抽搐的无面怪物，看着窗外冲天的火光，又看着那个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林辰。
一切都发生了。
一切又都被阻止了。
“你……”
周信国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想问什么。
想问通风口里的怪物。
想问C栋的爆炸。
想问为什么攻击自己的电网反而保护了自己。
无数的问题堵塞了他的思维。
林辰的身体晃了晃，用手撑住了旁边的控制台，这才勉强站稳。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苍白的手指，指向一面巨大的监控墙。
“C……C-14号路口。”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脱力后的沙哑。
“快！”
周信国回过神，冲着一名技术员怒吼。
“把C-14路口的监控调出来！实时画面！”
“是！”
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主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一个十字路口的俯瞰视角。
画面里，一片狼藉。
似乎刚刚发生过剧烈的爆炸，地面焦黑，一头体型庞大的怪物，正从一个巨大的弹坑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它身上覆盖着厚重的金属外壳，部分区域已经碎裂，露出下面闪烁着电弧的线路。
强攻型猎杀者。
“它还没死……”
一名参谋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
路口的红绿灯，开始疯狂闪烁。
绿灯，红灯，黄灯，毫无规律地切换，频率快到出现了残影。
“交通信号被入侵了！”
技术员大喊。
下一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画面的左侧，一辆十八轮的重型卡车，无视了红灯，全速冲进了路口。
紧接着是第二辆。
第三辆。
一个由十几辆满载货物的集装箱卡车组成的车队，完全失控，接二连三地冲向路口中央。
那个刚刚爬起来的强攻型猎手，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抬起了手臂上狰狞的炮管。
但太晚了。
第一辆卡车狠狠地撞在它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庞大的身躯向后猛地一仰。
钢铁与怪物的外壳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一辆接一辆的重型卡车，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自杀式武器，前赴后继地撞向同一个点。
集装箱在巨大的动能下翻滚，堆叠，变形。
金属车头被挤压成铁饼。
整个路口，在短短十几秒内，被一场惨烈到极点的连环车祸彻底淹没。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那堆由卡车残骸堆成的小山。
“这……这是……”
周信国艰涩地转过头，看向林辰。
“网络型的那个，想制造混乱。”
林辰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
“它入侵了交通系统，想让我们的支援力量堵死在路上。”
“但它不知道，强攻型的那个，会出现在那里。”
周信国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个巧合？
不。
林辰的计划里，绝对没有巧合。
“你算到了它会入侵交通网，也算到了强攻型会出现在那个路口？”
“我只是知道它们各自的行动模式。”
林辰的回答很平静。
“一个喜欢用最直接的暴力。”
“一个喜欢藏在数据流里。”
“现在，轮到第三个了。”
他指向另一块屏幕。
“回放C栋楼顶，爆炸前十秒的监控。”
画面再次切换。
那是狙击手传回的瞄准镜视角。
十字准星稳稳地锁定着C栋楼顶的中央空调外机组。
“开火。”
随着林辰的轻声叙述，画面中，一枚穿甲燃烧弹脱膛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外机。
轰！
外机炸开，但火焰的颜色，却不是普通的橙红色。
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幽蓝的白。
“那是……”
一名化学兵出身的参谋失声。
“高能量反应！那里面藏着一个能量源！”
“是潜行者的巢穴。”
林辰解释道。
“它通过大楼的通风系统移动，那个空调外机，是它最核心的中继站，也是它的藏身处。”
周信国瞬间想通了什么。
“所以你让狙击手打爆它，是为了把它从老巢里逼出来？”
“不。”
林辰摇头。
“是为了让别人，发现它。”
他示意技术员。
“切换广域监控，热成像模式，同步回放刚才的时间点。”
大屏幕被分割成两个画面。
左边，是狙击枪开火的瞬间。
右边，是整个区域的热成像俯瞰图。
在狙击弹命中的刹那，C栋楼顶，一个原本冰冷的地方，瞬间爆发出一个无比耀眼的巨大热源。
那个热源，在热成像画面里，变成了一个刺眼的，无法忽视的巨大光点。
几乎在同一时刻。
一道粗壮的能量光束，从区域的另一端，撕裂夜空，呼啸而来。
它的目标，原本是更远处的城市主配电中心。
但在经过C栋上空时，那道光束的轨迹，发生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偏折。
就是这个偏折，让它擦过了原本的目标边缘，精准地，灌注到了C栋楼顶那个最耀眼的热源之上。
轰！！！
窗外传来的爆炸声，与屏幕上的画面完美重合。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强攻型的炮击……”
周信国的嘴唇在颤抖。
“它的目标是配电中心……但……但是……”
“它有热能索敌的修正程序。”
林辰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在它的攻击路线上，突然出现一个强度远超预设目标的能量爆发点，它的攻击会被自动修正。”
“狙击手的那一枪，不是为了攻击。”
林辰看着周信国的眼睛。
“是为了给它画一个靶子。”
“一个让它无法拒绝的，完美的靶子。”
周信国彻底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一环扣一环的，完美的连锁杀局。
林辰，利用了每一个猎杀者的特性，将它们变成了互相攻击的武器。
网络型入侵交通，制造的车祸，埋葬了强攻型。
强攻型攻击电网的炮火，摧毁了潜行型的巢穴。
而潜行型为了刺杀林辰，暴露了自身的存在，才让这一切计划得以启动。
三个强大的，无法战胜的敌人。
在林辰的布局下，互相毁灭。
“一局定胜负……”
周信国喃喃自语，他终于理解了这五个字的重量。
这不是一次防御。
这是一场歼灭战。
而总指挥，从头到尾，都只是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体摇晃的年轻人。
“你……你到底是谁？”
周信国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
林辰没有回答。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墙壁上的时钟，监控屏幕上的数据，周信国那张写满震惊与敬畏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拉长，最后碎裂成无数的光点。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支撑着控制台的手臂，再也使不出力气。
身体，向后倒去。
“林辰！”
周信国的惊呼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辰的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次，总算……赌赢了。
然后，是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