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
腥臭的风停在林安的鼻尖前。
那双裂开到耳根的嘴，也停在了那里。
“工作？”
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从那东西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带着一种长久不曾言语的生涩。
它歪着头，那两颗纯黑的眼珠里，竟然透出一种人性化的茫然。
它似乎在理解这个对它而言无比陌生的词汇。
林安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利爪，又看了一眼那张无法形容的脸。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的意念集中在视野中的蓝色面板上。
【阴间安保公司】
【宿主：林安】
【等级：不入流（临时）】
【资产：阴德币 0】
【员工：无】
【背包：新手礼包x1】
他立刻用意识点开了那个闪烁的礼包。
【叮！恭喜宿主获得‘标准劳动合同’x1，‘员工餐（体验版）’x1。】
【标准劳动合同：与D级及以下诡异签订，成功率99%。注：面对饥饿的诡异，食物是最好的筹码。】
【员工餐（体验版）：一碗充满纯净念力的米饭，对灵体拥有致命吸引力。】
林安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摆出了一副他能做到的最专业的姿态。
“咳。”
“我们公司，‘清水湾安保部’，现诚聘夜间巡逻员一名。”
他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
饿死鬼的头颅又偏向了另一边，似乎在处理这番话里的信息。
它没有立刻攻击，这就是好兆头。
林安的胆子大了一点。
他开始一本正经地介绍起了福利待遇，把小时候听卖保险的吹牛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
“试用期一个月，月薪三炷上等清香！”
“转正之后，月薪涨到五炷！”
“逢年过节，还有纸钱、元宝、金山银山作为年终奖发放！”
林安越说越顺口，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手握亿万阴间资本的大老板。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对方的胃口，然后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
“最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压低，充满了诱惑。
“包吃！”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安意念一动，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那份“员工餐”。
一碗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米饭，凭空出现在他的手掌上方。
饭碗里，晶莹的米粒堆得冒了尖，一缕缕温暖的香气袅袅升起，肉眼可见。
那股香气，活人闻不到，却瞬间攫住了饿死鬼的全部心神。
“咕噜……”
一声响亮的吞咽声从饿死鬼的喉咙里发出。
它那双漆黑的眼珠死死锁定了那碗虚拟米饭，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它的嘴角加速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这碗饭，对它而言，比世界上任何生魂血食的吸引力都要大上千百倍。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渴望。
林安看到它的反应，心中大定。
成了！
他端着那碗饭，又朝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怎么样？”
“只要签了这份合同，你立刻就能吃上饭。”
他趁热打铁，开始宣读附加条款。
“当然，作为员工，你必须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第一，绝对不准伤害这个小区的任何住户。他们是我们的客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第二，必须完全服从我，也就是你的上级领导的命令。”
林安指了指自己。
“我让你巡逻东边，你不能去西边。我让你蹲守垃圾桶，你不能去骚扰健身器材。”
“能做到吗？做得到，这碗饭就是你的。”
饿死鬼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碗饭上，对于林安的话，它只是出于本能地、疯狂地点着头。
那颗瘦骨嶙峋的头颅上下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骨骼摩擦声。
“很好。”
林安不再犹豫。
他心念一动，调出那份金色的虚拟合同，对着饿死鬼的方向，猛地一挥手。
“招聘！”
金色的合同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误地拍在了饿死鬼的额头上。
光芒一闪而逝，瞬间没入它的身体。
下一秒，饿死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它头顶的黑气似乎消散了些许，一个由淡淡白光组成的虚拟工牌，缓缓浮现。
【清水湾安保部-巡逻员001号】
【姓名：小饿】
合同，生效了。
就在工牌成型的瞬间，林安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面前这个“员工”的位置。
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它那股几乎要冲破天际的、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饥饿感。
“好了，现在你是我的员工了。”
林安将手里的虚拟米饭向前一递。
“这是你的入职餐。”
小饿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一把从林安手中“抢”过那碗饭。
它将整个脸埋进碗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咀嚼声，或者说是吞咽声。
那碗充满念力的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林安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他的双腿发软，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看着自己新招的第一个员工，那个嘴角咧到耳根的怪物，此刻正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虚拟饭碗，意犹未尽地舔舐着。
荒诞。
劫后余生的庆幸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真的……把一个鬼，招进了公司。
他成了鬼的包工头。
小饿吃完了饭，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它转过头，用那双纯黑的眼珠看着林安，没有了之前的暴戾，反而透着一股吃饱喝足后的……亲近？
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林安身边，用它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林安的裤腿。
林安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个新员工“亲密”致死的时候，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警告！检测到清水湾小区13号楼内，存在更强烈的怨气波动！】
【威胁分析中……怨气等级判定为C级！】
【诡异类型：哭丧鬼。】
【该诡异正在影响楼内居民的生命磁场，请宿主尽快处理，保障辖区安全！】
【任务触发：扩充团队，为13号楼的安保工作提供充足人手！】
林安的身体一震。
C级？
这个饿死鬼只是D级，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C级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转头，望向不远处那栋笼罩在黑暗中的13号楼。
那栋楼，在夜色里，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的第一个员工“小饿”，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它停止了亲昵的动作，站直了身体，面朝13号楼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惕的呜咽声。
林安的心，刚刚落下，又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一个D级的饿死鬼。
一个C级的哭丧鬼。
这个小区，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