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顾宸仪神色已恢复如常：“无事，许是听差了。我们取药吧。”
她架好梯子，攀上去取出松茯苓，仔细查验后包好。
回到琼花苑后，她第一时间取出纸笔，凭着记忆，将那男子所用的迷仙引的香气成分和可能比例，以及他身上携带的毒药与解药的大致气味特征，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顾宸仪桌旁堆了好几部医药典籍，但她翻检良久，眉头却越蹙越紧。
那男子所用的迷仙引，曼陀罗与醉鱼草的搭配虽巧妙，尚在理解范畴。
但他身上其余几种复杂隐晦的毒药气息，以及那几种解药的味道，却极为罕见刁钻，许多特征与她所知的任何经典记载都难以完全对应。
“赤阳蟾酥，还有一味似是古籍所载，能中和百毒的龙涎辟秽散？”
她凝眉自语，“此人一身是毒，却偏偏携着这等克毒圣品，行事诡谲矛盾，绝非寻常窃贼。”
她能隐约品出，那男子身上几种主要毒物，与王爷体内之毒，虽表现形态和烈度迥异，但那核心的阴蚀之感，如出一辙。
“是巧合，还是……”
一个念头让她脊背微凉，若此人真与王爷中毒之事有关，其潜入王府药库，目的就绝非偷盗那般简单。
夜色渐浓，顾宸仪反复推敲从江宇豪身上嗅到的复杂气息，试图找出可能与王爷毒性相生相克的部分。
正思忖间，鼻翼微动，一股极淡薄的甜腥气，被晚风送入窗棂。
又来了！
顾宸仪眸光一凛，瞬间吹熄灯烛，悄然行至窗边阴影里，手指扣住三枚银针。
院中月色如水，四下无声。
不过片刻，一道黑影落入院中。
此人便是江湖上人称“千手毒医”的江宇豪。
亦正亦邪，性情乖张，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用毒的本事更是诡谲难测。
他旁若无人地行至晾架旁，竟从怀中掏出一株色泽灰蓝的干枯药草，指尖轻弹，便欲将其塞入一捆甘草之中。
“阁下是当我这琼花苑无人么？”
江宇豪动作一顿，慢悠悠转过身，看向缓步走出的顾宸仪，笑道：“哟，小丫头警觉性挺高。还以为你正捧着宝贝典籍啃得入迷呢。”
“阁下究竟是何人？白日药库是巧合，今夜再次潜入，总不会是又来闲逛吧？此物——”
她看向他手中那株灰蓝色毒草，“若我没看错，是早已绝迹的幽阙，性极阴寒，蚀脉冻髓。将此等剧毒之物放入寻常甘草，意欲何为？”
江宇豪眼中讶异与兴味更浓：“啧啧，连幽阙都认得！”
他晃了晃手中毒草，语气带着几分挑衅的玩味，“我不过是想试试，能破我春风烬的人，能不能认出这更好玩的玩意儿。怎么，怕了？”
“怕？”顾宸仪冷嘲，“我只是好奇，阁下对这幽阙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阴寒毒术如此热衷，甚至不惜冒险潜入王府药库。莫非阁下与王爷所中之毒，有何渊源？”
此言一出，江宇豪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眸光陡然变得锐利：“小丫头，话可不敢乱说。我只是对天下奇毒感兴趣，至于你们王爷中的那点小玩意儿。”
他嗤笑一声，“我还没放在眼里。”
顾宸仪道：“是么？可我却从阁下几味毒药中，嗅到了与王爷体内毒性同源的气息。虽经千变万化，但那核心的阴蚀之性，瞒不过知毒之人。阁下今日若不说明来意，即便我留不住你，王府侍卫的弓弩，却也并非摆设。”
江宇豪盯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来：“同源？好鼻子，真是好鼻子！小丫头，你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
他压低了声音，蛊惑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确实对那寒髓烬以及弄出这东西的人有点兴趣。那家伙像个地老鼠似的藏得严实，我找了他好久。听说这儿有个现成的中了招的王爷，还有个能缓解毒性的小神医，我自然得来瞧瞧。”
他晃了晃手中的幽阙：“这东西，和那寒髓烬一样，都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冷劲儿。我本想试试你的深浅，看你能不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没想到，你直接给捅破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宸仪：“怎么样，小丫头？你上次不是说交易吗？你专心治你的王爷，把他当成个活药罐子，好好研究怎么解这寒髓烬。我呢，帮你挡掉些暗地里的魑魅魍魉，顺便咱们交流交流心得？我对你破毒的本事，可是好奇得紧呐。”
顾宸仪心中剧震。
寒髓烬！
他竟直接说出了毒名！
此人果然与下毒者有关联，即便不是同伙，也必是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