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轰——!”
如果说刚才的网贷文件是晴天霹雳,那么这份五百万的保单,就是一颗足以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的重磅炸弹。
裴玉芬死死地盯着那份保单,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蔺舟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会……”
他剧烈地颤抖着,指着我:“你怎么会知道?”
我冷笑。
“我怎么会知道?”
“我还知道,蔺鸿声今天根本就不是要去跳楼。”
“他是去天台‘演戏’给我看的。”
“你们把我骗回来,不是为了让我劝他,而是想把我从天台上推下去!”
“制造我因为背负巨额网贷,不堪重负而自杀的假象!”
“这样,你们不仅可以赖掉那一百多万的债务,还能拿到这五百万的保险金!”
“我说的,对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锤一锤地,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裴玉芬身体一软,瘫倒在地,眼神空洞。
蔺舟则是抱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的……”
整个楼道里,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邻居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他没有理会瘫软在地的裴玉芬和蔺舟,也没有在意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我的身边。
看着我红肿的脸颊,和眼角的泪痕,皱起眉头。
“欢欢,证据都齐了。”
我点了点头,心底翻涌的情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
瘫坐在地上的蔺舟,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挣扎着向后挪动身体。
“是……是你!”
他指着那个男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江……江近宇!”6
江近宇。
听到这个名字,裴玉芬空洞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
江近宇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然后才转向裴玉芬,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不用跟我寒暄了,我们也不熟。”
“你们家的资金缺口,光靠蔺欢欢背上的那点网贷,根本不够填补蔺鸿声在外面欠下的赌债和高利贷。”
“所以,你们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江近宇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了他们最肮脏的秘密。
“你们买通了给蔺欢欢办理网贷的中介,伪造了她的签名,又用她的身份偷偷申请了这份五百万的巨额保险。”
“蔺鸿声今天在天台上演的这出戏,就是为了把欢欢骗回来。”他顿了顿,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母子二人,冷冷地补充道。
“你们原计划,是等欢欢到了天台,就由你和蔺舟把她推下去,伪造成她因巨额债务而绝望自杀的假象。”
“这样,你们不仅能摆脱所有债务,还能拿到五百万的保险金,彻底翻身。”
“对吗?”
裴玉芬和蔺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冷汗浸湿了他们的后背。
他们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因为江近宇所说的,和他们策划的,分毫不差。
那种所有秘密都被人窥探、所有计划都被人洞悉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们。
裴玉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蔺舟则是抱着头不说话。
周围的邻居们已经彻底被这堪比电视剧般的情节震惊了,他们看着我们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而看向那对母子的眼神,则充满了唾弃和愤怒。
“畜生啊!真是畜生!”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竟然想杀了自己女儿骗保!”
“快报警!绝对不能放过这种人!”
我挽住江近宇的手臂,冰冷的手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我看着瘫在地上的蔺舟,和不省人事的裴玉芬,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却又无比残忍的微笑。
“哥,妈,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
“我的‘网恋男友’,江近宇。”
我转向江近宇,而他则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我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那两个已经彻底崩溃的人。拍拍裴玉芬的脸。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能睡呢?我望着刚刚苏醒过来,眼神呆滞的裴玉芬。
“妈,哥,你们应该还记得他吧?”
我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三年前,被我爸,被蔺鸿声那个诈骗犯,骗得倾家荡产,父亲不堪重负从工地上跳楼自杀的那个大学生。”
“就是他,江近宇。”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再次劈中了裴玉芬和蔺舟。
他们惊恐地看着江近宇,仿佛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要来找他们索命。
三年前,蔺鸿声打着“高回报理财项目”的幌子,在外面大肆非法集资,骗了无数个家庭。
江近宇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建筑工人,将一辈子省吃俭用,准备给儿子交学费、娶媳妇的血汗钱,全都投了进去。
结果,蔺鸿声卷款跑路,江父血本无归,在巨大的打击和债务压力下,选择了跳楼自杀。
江近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痛楚,但他很快就平复下来,语气坚定而决绝。
“我父亲的命。”
“还有那些被你欺骗得家破人亡的家庭。”
“今天,该有个了断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就从他身后的那辆车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警察面容严肃,走到我们面前,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然后对我和江近宇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蔺舟和裴玉芬面前展开。
“蔺舟,裴玉芬,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因你们涉嫌故意杀人未遂、保险诈骗、金融诈骗等多项罪名,现依法对你们进行逮捕!”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在了蔺舟的手腕上。
他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来,被警察架着才没有倒地。
另一个警察则扶起昏昏沉沉的裴玉芬,也给她戴上了手铐。
“同时,”为首的警察继续说道,“我们的另一队同事,也已经在城南的天台上,控制了正在‘演戏’的犯罪嫌疑人蔺鸿声。”
“他对自己伙同家人,企图谋杀女儿骗取保险金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
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裴玉芬突然回光返照般地恢复了力气。
她疯狂地挣扎着,回过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发出了最恶毒的咒骂。
“蔺欢欢!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没有心的畜生!”
“我真是白养了你!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当初就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直接把你掐死!”
她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在楼道里回荡。
“我就是养条狗,它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
“你不得好死!你这辈子都别想安宁!”
面对她的咒骂,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她被警察拖拽着,快要消失在楼梯拐角时,我才缓缓地开口。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警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我。
裴玉芬也停下了咒骂,回头看我,不知道我又想做什么。
我迎着她怨毒的目光,从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我将它工工整整地递到为首的那位警官手中。
“警察叔叔,我还要追加一项起诉。”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二十三年前,发生在临省的妇幼保健院的一起,拐卖儿童案。”
“拐卖儿童案?”警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他接过报告,迅速地翻阅着。
裴玉芬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她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份报告,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那是一种比被揭穿杀人计划、比戴上手铐时,还要深刻无数倍的恐惧。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又残忍地说道:
“你不是白养了我。”
“你是,偷走了我的人生。”
然后,我转向那份报告,也转向了她背后那个早已被遗忘的真相。
“我的名字,也不叫蔺欢欢。”
“轰隆——”
裴玉芬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她彻底崩溃了,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被警察架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啊……啊……”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蔺舟也呆住了,他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警察在看完报告后,脸色凝重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们会立刻成立专案组,对你提出的这项指控进行调查。”
说完,他们便将已经形如槁木的裴玉芬和失魂落魄的蔺舟带走了。
楼道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周围的邻居们还沉浸在巨大的信息量中没有回过神来。
江近宇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都结束了。”
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是啊,都结束了。”蔺鸿声在吹了两小时的风后,也被带进了警察局。
我和江近宇一起,配合做完了所有的笔录。
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闪烁着虚幻的光。
江近宇陪我回到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地上的狼藉已经被好心的邻居帮忙收拾了。
我走进我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了另一个行李箱。
这个箱子里,没有名牌包,没有昂贵的化妆品。
只有几件我自己的旧衣服,几本我最喜欢的书。
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我提起这个真正的行李箱,和江近宇一起走出了这栋我住了二十多年的楼。
江近宇送我去了高铁站。
检票口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虽然满脸伤疤,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要去哪儿?”
我从口袋里拿出车票,扬了扬,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去奔现。”
他愣了一下。
我笑着补充道:
“这一次,是去见我的亲生父母。”在我被开水烫伤的那一刻,我就怀疑我肯定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后来我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我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长得既不像蔺鸿声,也不像裴玉芬。
我申请加入了DNA数据库。
几天前,已经有工作人员联系我了,帮我找到了疑似的匹配对象。
列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声响起。
我提起行李箱,踏上了站台。
我看着远方,那里有一座温暖的城市,有一对盼了我二十三年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