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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行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光幕前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一拍。

【来自这个世界,最深沉的悲鸣。】

悲鸣?

什么悲鸣?

不等众人从字面的意思中细品出更深层的含义,光幕的画面,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那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也不再是黑月铁骑小队精准高效的潜入。

画面,回到了二月的身上。

但这一次,不再是第三方的客观视角。

光幕,仿佛化作了二月本人,用他的眼睛去看,用他的耳朵去听。

镜头一开始,是纽约繁华的街头。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但在“二月”的感官世界里,这一切都被扭曲,被重构。

当他走过一家烤肉店,他看到的,不是橱窗里那焦黄诱人、滋滋冒油的烤鸡。

而是一只只被拔光羽毛的鸡,在烈火的炙烤中,发出无声而凄厉的惨叫。它们的灵魂仿佛还留在躯壳里,向着这个世界控诉着自己的痛苦。

当他路过一个海鲜市场,他听到的,不是小贩热情的吆喝声,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嘈杂。

而是无数鱼、虾、蟹,在冰冷的冰块上,在缺氧的水箱里,生命力被一点点抽干时,那种濒死的、绝望的挣扎。它们的鱼鳃一张一合,不再是为了呼吸,而是为了发出最后一声无人能懂的哀求。

当他抬头,看到一只麻雀从天空飞过。

他感觉到的,不是自由与轻快。

而是那只麻雀因为吸入了城市污浊的空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这……就是他听到的世界。

光幕没有使用任何血腥的画面,它只是用一种近乎残酷的、纪实的手法,将那些被人类忽略、被繁华掩盖的、来自万物生灵最原始的痛苦,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实验室里,被注射病毒后瑟瑟发抖的白鼠,在祈求着死亡的降临。

屠宰场中,被吊起的牛羊,在流着眼泪,感受着同伴的鲜血染红地面。

森林深处,被捕兽夹夹住腿的狐狸,在孤独地等待着腐烂与死亡。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这些情绪……

亿万年来,从未停歇。

它们如同看不见的电波,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又如同百川归海,最终尽数汇入一个人的脑海。

那就是二月。

光幕之上,画面再次切换。

深夜,黑月基地的宿舍里。

所有人都已沉沉睡去,只有二月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没有在玩游戏,也没有在看漫画。

他只是坐在床边,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但没有用。

那些声音,不是通过耳膜传入,而是直接在他的大脑皮层响起。

是数以亿万计的痛苦、绝望、恐惧、愤怒……汇聚成的,一场永不落幕的、精神层面的海啸。

在这场海啸面前,人类的意志,渺小得如同一叶扁舟。

他开始说话。

一开始,只是小声的、无意义的呢喃。

“今天天气真好……三月的实验又失败了……四月的盆栽好像长高了一点……”

他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去覆盖脑海中那些恐怖的悲鸣。

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

他开始讲笑话,那些他从各种漫画书上看来的,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

他开始唱歌,那些他自己都记不清歌词的,完全跑调的流行歌曲。

他不停地说,不停地说,直到口干舌燥,直到喉咙沙哑。

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在自己和那个充满痛苦的真实世界之间,构筑起一道脆弱的、由噪音组成的屏障。

原来……是这样。

光幕前,所有人都明白了。

为什么二月总是喋喋不休。

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那么不着调,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为什么他总是在讲那些尴尬的冷笑话,做那些无聊的恶作剧。

因为他不敢停下来。

一旦安静下来,那来自全世界的、最深沉的悲鸣,就会将他彻底吞噬,撕成碎片。

他的“话痨”,不是性格使然。

而是他赖以生存的,唯一的救赎。

是他对抗整个世界负面情绪的,悲壮的武器。

VV学院。

九月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恐惧,还是该感到悲伤。她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十月的手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温暖。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二月那张总是挂着嘻嘻哈哈笑容的脸。

那张笑脸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而绝望的秘密。

她想起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在心里吐槽过二月太吵闹。

一股无法言喻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黑月基地里。

四月静静地站着,她看着光幕中那个蜷缩在床角的孤独背影,看着他用嘶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跑调的歌。

她碧绿色的眼眸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因为实验失败而心情烦躁,冲着旁边喋喋不休的二月大吼:“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

她记得,当时二月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笑着说:“抱歉抱歉,我这就闭嘴。”

然后,他就真的安静了下来,一个人默默地走到角落,抱着膝盖坐着,一言不发。

当时她只觉得耳边清净了。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他,独自一人,究竟在承受着何等恐怖的折磨?

四月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无声滑落。

“对不起……二月……”

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堕天使据点。

所有的嘲笑与轻蔑,都早已消失不见。

就连最冷酷的堕天使,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也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他们是敌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样一位可敬的对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玄月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着画面中那个用喧嚣对抗悲鸣的少年,眼神深邃。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器量吗,二月……*

*以一人之身,承载万物之苦。*

*你的灵魂,远比我预想的,要强大得多。*

光幕的画面,还在继续。

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少年的精神濒临崩溃。

终于有一天,他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深夜,他悄悄潜入三月的实验室,偷走了一支高频声波发射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发射器的功率调到最大,然后,咬着牙,对准了自己的耳朵。

他想……毁掉自己的听觉。

只要听不见,就什么都结束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按下开关的那一瞬间。

他的动作,停住了。

因为他“听”到,隔壁房间里,一月正在用一种极低频率的脑电波,安抚着一只因为做了噩梦而躁动不安的实验用仓鼠。

他“听”到,四月的房间里,她正在轻声对自己的盆栽说话,告诉它要快快长大。

他“听”到,基地外,一只迷路的猫头鹰,正在和它的同伴用叫声联络,确认着回家的方向。

他忽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悲鸣。

在那些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间,还夹杂着许多微小而温暖的,属于生命本身的喜悦与羁绊。

如果他毁掉自己的耳朵,那么在听不见那些悲鸣的同时,他也将永远失去,聆听这些微光的能力。

少年脸上的决绝,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茫然。

他放下了手中的声波发射器,然后,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没有哭出声。

但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却仿佛都听到了,那来自一个少年灵魂深处,最压抑、最痛苦的呜咽。

就在这时,旁白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对这悲壮一幕的最终注脚。

【他欺骗了你们,也欺骗了自己。】

【他假装听到的世界,永远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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