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恒泰大厦一楼大厅的玻璃转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合同还在那里，折得整齐，边缘压着体温。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低头看了眼手表，百达翡丽的表盘上，时间跳至09:17。橡皮筋松了半圈，他用拇指推了推，固定住袖口。
电梯间人不多，他按下28层。金属门闭合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APP的通知预载界面弹出，但他没点开。他知道那笔钱迟早会到账，但现在不是看的时候。
副总裁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助理示意他稍等，陈默点头，站在窗边。窗外是城市中轴线，一排写字楼切割天空，像竖立的刀片。他没看风景，只盯着对面楼顶广告牌的翻转节奏——每三十二秒切换一次画面，和昨天一样。
“进来吧。”张明远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办公室比想象中小，陈默进门时脚步放轻。张明远坐在宽桌后，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手腕上的劳力士反着冷光。他抬头，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
“小陈啊，坐。”
陈默双手接过递来的文件夹，封面上印着“恒泰集团投资部实习生聘用协议”。他翻开，逐行扫过条款，目光停在实习期限和保密协议部分。签字栏已经签好名字，只剩他的空白。
“不用急着签。”张明远靠向椅背，“我让人准备了两份，这一份给你留个念想。”他推过来另一份合同，纸张更厚，封面烫金。
陈默将两份都收下，动作平稳。他没问为什么有两份，也没提任何条件。只是把文件平整折起，塞进西装内袋，位置紧贴胸口。
“你知道我们这儿最忌讳什么吗？”张明远忽然开口。
陈默抬眼。
“话听一遍就信，事做一半就说。”他顿了顿，“在这里，听得懂的话要装听不懂，看得清的事要装看不见。等第三遍再说出口，才不会咬到自己舌头。”
陈默点头。
“你那天在酒店，处理得很干净。”张明远笑了笑，“咖啡渍擦得比保洁还快，衬衣标签露得恰到好处。一般人做不到。”
陈默依旧沉默。他知道那天的衬衫是系统用积分兑换的伪装道具，内衬绣着伦敦某定制工坊的编号，专为这类场合设计。但此刻不需要解释。
“去人事报到吧。”张明远站起身，伸出手。
握手时，对方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顿，像是某种节奏信号。陈默未动声色，回握力度稳定，三秒后松开。
走出办公室，他沿着走廊往茶水间方向走。一路上遇到几个职员，彼此点头示意。没人说话。
茶水间在B区转角，门开着。他听见两个声音在里面。
“……真是张总亲戚？”
“不然呢？刚来就给双份合同，连试用期都没有。”
“我看他穿得也不像有钱人，那双鞋都开胶了。”
“嘘——”
对话戛然而止。陈默推门而入，面无表情走向饮水机。他取出自己的保温杯，打开盖子，数了数里面的茶包——七包，比昨天少两包。他记得清楚。
热水注入杯中，茶叶缓缓下沉。他拧紧盖子，手指在杯壁轻敲两下，像是在计时。
背后两人低声继续。
“你说他是不是上面派下来查账的？”
“别瞎猜。反正不是普通人，能在张总面前站那么久还不说话的人，要么蠢，要么狠。”
“我看他眼神就不对，像在记东西。”
陈默转身，目光扫过她们工牌：行政部，李雯、周莉。他没说话，也没停留，径直离开。
走廊转角有一段无人区，消防通道旁的通风口发出低频嗡鸣。他靠墙站定，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
【检测到职场谣言】
【是否解锁“办公室政治”分析模块？】
【当前环境信任值：41%（低于安全阈值）】
他盯着文字，没有点击确认。系统从未标注过这类能力的具体消耗积分，这意味着风险不可控。他闭眼三秒，回忆张明远握手时的停顿节奏——短促两拍，接着一个微弱拖音，像在测试反应速度。
茶水间的对话也重新浮现。“亲戚”“查账”“眼神不对”——这些词不是凭空出现的。有人在观察他，也在试探他的反应边界。
他锁屏，将手机放回裤袋。
电梯厅在另一侧。他步行过去，途中经过一面长镜。镜中人穿着深灰西装，头发贴额，眼镜片有裂痕，脚上帆布鞋边缘磨损。外表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财务员。
但他知道，从踏进这栋楼开始，他已经不再是旁观者。
电梯门开，他走进去，按下1层。数字下降时，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合同，确认它仍在原位。
大堂玻璃门自动开启。阳光刺眼，他微微眯眼，抬手挡了一下。百达翡丽的表带又松了，他用食指勾住橡皮筋，重新绕了一圈。
时间显示17:48。
手机再次震动。银行通知终于弹出，金额清晰可见。他没有低头。
转身步入地铁口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写字楼顶端的“恒泰”标识。红色字体在夕阳下泛着暗光，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风从地下通道口吹上来，掀动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