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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5

纽扣。

多肉。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书房里确实有一盆多肉,是许南枝搬进来的。

我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好几次想扔掉,都被她拦住了。

“别扔,求你了。”

她很少用那种近乎哀求的口吻和我说话。

我当时只觉得她小题大做,莫名其妙。

现在我才知道,那盆不起眼的多肉下面,埋着的是什么。

是她珍藏了十五年的,关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唯一信物。

而我,亲手把它,连同她所有的遗物,一起扔进了火里。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手抓着头发,剧烈地喘息。

胸腔里的空气被抽干了。

痛苦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原来我烧掉的,不是什么廉价的杂物。

是我唯一可以触碰到的,她爱过我的证据。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抬头,双目赤红地瞪着张队。

“如果你们早点告诉我真相,我就不会……我就不会……”

“告诉你?”

张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硬。

“告诉你,让你去干扰她的任务?还是告诉你,让你用这些所谓的‘真相’去PUA她,让她在忍受你羞辱的同时,还要背负上‘欺骗你’的愧疚?”

“沈司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在国家利益面前,你个人的感情,一文不值。”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透。

是啊。

我算什么东西?

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自作多情的傻子。

我以为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我以为的厌恶,是理所当然。

我以为的死亡,是罪有应得。

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想见她。”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要见她。”

“不可能。”张队断然拒绝,“许南枝同志的遗体,属于国家最高机密。”

“她牺牲在羲和反应堆的核心区域,全身都受到了最高剂量的辐射污染。别说见,就连靠近,对普通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致命。

这个词让我浑身一颤。

我想到她日记里的那句话。

“我弟研究的羲和反应堆进入最终阶段,他的辐射病也瞒不住了。”

她弟弟是总工程师,只是在外围工作,就已经得了辐射病。

那她呢?

她作为最后进入核心区域的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走的时候,痛苦吗?”我颤抖着问。

张队沉默了。

他身边的年轻队员别过头,眼圈红了。

许久,张队才缓缓开口。

“我们从她的随身记录仪里,找到了最后一段影像。”

“你想看吗?”

我想。

我想看看她。

看看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是什么样子。

张队让人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了一段影像。

画面剧烈地晃动着,充斥着刺耳的警报声和电流的滋滋声。

是许南枝的主视角。

我能看到她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艰难地在布满仪器的狭窄通道里前行。

防护服的面罩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南枝!快撤退!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了!马上就要爆炸了!”

耳机里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是她弟弟许阳。

“哥……来不及了。”

许南枝的声音很喘,却异常平静。

“手动冷却阀被卡住了,我必须进去,把它打开。”

“不行!你进去就出不来了!那里面的辐射剂量……”

“哥。”

许南枝打断了他。

“答应我,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她说完,毅然决然地推开最后一扇铅门。

画面里,一片刺目的蓝光。

那是死亡之光。

我看到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去拧那个巨大的阀门。

一下,两下,三下。

阀门纹丝不动。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南枝!”许阳的声音带着哭腔,“算我求你,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许南枝没有回答。

她脱掉了手上厚重的防护手套,露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握住了那个冰冷的阀门。

6

滋——

一声轻微的、皮肉被灼烧的声音,通过记录仪的麦克风,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画面里,许南枝的手在接触到阀门的瞬间,冒起了一阵白烟。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里溢出。

我的心脏也跟着狠狠一抽。

“南枝!”

通讯频道里,许阳的嘶吼变得绝望。

许南枝没有理会。

她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握住阀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

阀门,在巨大的阻力下,开始一寸一寸地转动。

警报声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核心温度开始下降!”

“冷却系统恢复正常!”

“警报解除!警报解除!”

通讯频道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而画面里,许南枝却松开了手,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皮肤、血肉,在强辐射的瞬间灼烧下,和金属阀门熔融在了一起,变得焦黑、模糊。

她却笑了。

隔着布满裂痕的面罩,我仿佛能看到她释然的笑容。

“哥,成功了。”

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笑意。

“太好了……”

“南枝……你……”许阳泣不成声。

“哥,别哭。”

许南枝喘息着,调整了一下记录仪的角度,让它对准自己的面罩。

“帮我……录一段话,好吗?”

“你说,我录着。”

“帮我转告……沈司源。”

听到我的名字,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告诉他,我不怪他。”

“结婚这三年,虽然……很辛苦,但我也有过……开心的时候。”

“他给我买的第一个包,我偷偷留着,没舍得用。”

“他第一次夸我做的菜好吃,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出差,我一个人在家,会抱着他的枕头睡觉,因为上面有他的味道……”

她像是在交代遗言,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我从未在意过的琐事。

每一件,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还有……林薇薇。”

她提到了这个名字。

“我知道他喜欢她。她也……比我更适合站在他身边。”

“如果……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也挺好的。”

“告诉他,忘了我吧。找一个……爱他的人,好好过日子。”

“不要……再那么……幼稚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南枝?南枝!你撑住!救援队马上就到了!”许阳焦急地喊着。

“哥……我好困……”

“我好像……看到妈妈了……”

“她……在对我笑……”

影像的最后,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到死,都在为我着想。

她希望我忘了她,和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

而我呢?

我烧了她所有的遗物。

我任由林薇薇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她。

我甚至在她死后,都还在怨恨她。

我不是人。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啪。”

张队关掉了投影。

他走到我面前,将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桌上。

“沈司源,关于林薇薇涉嫌窃取商业机密,以及恶意诽谤国家功勋人员一事,我们需要你作为证人,录一份口供。”

“这是你的机会。”

“是继续活在谎言里,保护那个欺骗你的女人。”

“还是选择为许南枝同志,讨回一点点,她本该得到的公道。”

7

我握住了那支笔。

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印痕。

我用了整整三个小时,录完了口供。

将我所知道的,关于林薇薇的一切,全部写了下来。

包括她是如何一步步接近我,如何在我面前不动声色地诋毁许南枝,如何暗示许南枝私生活不检点,如何“无意”间让我看到那些伪造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我曾经以为,那是她爱我的表现。

是她为了我,吃醋、不安。

现在才知道,那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我,是心甘情愿跳进去的猎物。

录完口供,我被允许离开。

走出那栋大楼,刺眼的阳光让我一阵眩晕。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手机里,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林薇薇的。

我没有理会。

我回到了我和许南枝的家。

那个我曾经无比厌恶,现在却成了唯一能让我呼吸的地方。

屋子里,还残留着焚烧东西的味道。

我跪在客厅中央,看着那片被火烧黑的地板,心如刀割。

我打开了书房的门。

那盆被我忽略了三年的多肉,因为缺水,叶片已经有些萎蔫。

我颤抖着手,将它从花盆里整个捧了出来。

泥土簌簌落下。

在根系的最深处,我找到了那枚纽扣。

是我十六岁那年,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上的。

纽扣已经被泥土侵蚀得有些发黑,但依然能辨认出上面别致的纹路。

我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硌得我掌心生疼。

我开始发了疯一样地翻找。

我想找到更多,更多关于她爱过我的证据。

衣柜、床下、储物间……

我把整个家都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在衣帽间最角落的一个旧行李箱里,我找到了。

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个包。

一个并不算昂贵的轻奢品牌,是我某次出差随手买的。

送给她时,我甚至带着一丝施舍的轻蔑。

“喏,拿去用吧。别一天到晚背着你那个帆布包,丢我的人。”

她当时眼睛亮晶晶的,说了声“谢谢”。

可我从未见她用过。

我以为她嫌便宜,看不上。

原来,她是舍不得。

包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电影票。

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看的。

一部很无聊的文艺片,我中途就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她的外套。

电影票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今天很开心。——南枝。”

我的眼泪再次决堤。

我抱着那个包,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痛哭失声。

沈司源,你这个混蛋。

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把一个女人捧在手心里的、最珍贵的爱意,当成垃圾一样,弃之如敝履。

你毁了她。

也毁了你自己。

手机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是林薇薇。

这一次,我接了。

“司源哥哥!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吓死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委屈的声音。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不该说许南枝的坏话。可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

“我听说,你被什么人带走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司源哥哥,我好怕,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表演。

“林薇薇。”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我等你回来。”

“好。”

我说。

“你等着。”

“我马上就到。”

8

我开车到了林薇薇的别墅。

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裙,画着精致的妆,一开门就扑进了我怀里。

“司源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她在我怀里蹭着,像一只温顺的猫。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径直走进客厅。

“司源哥哥,你怎么了?”

林薇薇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怯生生地跟在我身后。

“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你别信,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

“许南枝她就是个骗子!她骗了所有人!”

我没有理会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的录音播放器,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东西到手了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当然。沈司源那个蠢货,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以为许南枝在外面偷人,他就真的信了。”

是林薇薇的声音,得意又恶毒。

“许南枝那个贱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穷鬼,还敢跟我争男人。”

“等我把她彻底赶出沈家,沈司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你放心,他公司最新的那个芯片项目资料,我已经拍下来了。等我们拿到手,就立刻卖给对家公司,让他破产!”

“到时候,他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录音播放完毕。

客厅里一片死寂。

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是的……司源哥哥,你听我解释!这是伪造的!是他们陷害我!”

她冲过来想抓住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

“陷害你?”

我冷笑一声,将一叠照片摔在她脸上。

照片上,是她和那个男人在酒店门口拥抱、接吻的画面。

铁证如山。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林薇薇瘫倒在地上,浑身发抖。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林薇薇突然抬起头,脸上的惊恐和伪装全部褪去,只剩下扭曲的怨毒。

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司源,你还真以为我爱你?我爱的是你的钱!是你的地位!”

“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在算计你!”

“凭什么许南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乡巴佬,能轻而易举地嫁给你,当上沈太太?而我,却要费尽心机地讨好你?”

“我不甘心!”

“我就是要毁了她!我就是要抢走她的一切!”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就是个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傻子!”

“我随便说几句许南枝的坏话,你就信了。我随便掉几滴眼泪,你就心疼了。”

“你为了我,去羞辱她,去打她!你知不知道,每当看到你为了我而伤害她的时候,我有多痛快!”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进我的心脏。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我为了这个骗局,亲手将那个唯一爱我的女人,推向了深渊。

“你真让我恶心。”

我说完,转身就走。

“沈司源!你站住!”

林薇薇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毁了我,你也别想好过!”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南枝那个贱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孤儿!她有父母!她就是故意骗你的!”

我的脚步顿住了。

9

我转过身,看着状若疯癫的林薇薇。

“你说什么?”

“我说,许南枝骗了你!”

林薇薇脸上露出报复的快意。

“她根本不是孤儿院出来的!她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就住在城西那个破旧的老小区里!”

“她嫁给你之前,我还专门去调查过。她爸是个酒鬼,她妈是个赌徒,她弟弟就是个药罐子!一家子都是吸血鬼!”

“她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嫌弃她!她从头到脚,都在骗你!”

“沈司源,你爱上的,你愧疚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哈哈哈!”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张队说过,许南枝为了任务,切断了和孤儿院所有“亲人”的联系。

我一直以为,她的亲人就是孤儿院的那些孩子和院长。

我从没想过,她还有真正的父母。

我没有再理会林薇薇的叫嚣,转身离开了别墅。

外面,警车已经无声地等候在那里。

我知道,等待林薇薇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而我,要去寻找我自己的审判。

我根据林薇薇提供的信息,开车找到了城西的那个老小区。

环境很差,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飘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我找到了许南枝的家。

门没锁,虚掩着。

我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和药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乱七八糟,一个中年男人醉倒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酒瓶。

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桌边,疯狂地搓着麻将。

看到我进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

“你谁啊?找谁?”

“我找……许南枝。”我说出这个名字,喉咙一阵干涩。

“南枝?她不是死了吗?”

女人满不在乎地说,手里的麻将搓得哗哗响。

“死了正好,省得那个死丫头天天管着我,不让我打牌。”

“你是她朋友?正好,她还欠我们这个月的钱呢,你替她还了吧?”

她朝我伸出手,脸上是贪婪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就是许南枝的父母。

这就是她拼了命也要保护,不惜背负我三年误解也要供养的家人。

我没有给钱,而是走进了里屋。

那应该是许南枝的房间。

很小,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两个女孩的合照。

一个是我见过的,清秀安静的许南枝。

另一个,笑得灿烂明媚,眉眼间和许南枝有七分相似。

她们穿着一样的校服,亲密地靠在一起。

在相框的背面,我看到一行字。

“姐姐,替我好好活下去。”

落款是:南枝。

我猛地反应过来。

我娶的,我认识的那个许南枝,根本就不是当年在孤儿院给我一碗面的那个“南枝”。

她是“南枝”的双胞胎姐姐。

真正的许南枝,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张队的电话。

“张队,我需要知道真相。”

“关于许南枝,全部的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你来一趟吧。”

张队说。

“许阳同志,他想见你。”

10

我再次见到了许阳。

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一间特殊的疗养院里。

他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比视频里看到的更加清瘦憔悴。

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平静。

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们相对无言。

许久,他才开口。

“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

“我姐姐,她叫许北雁。‘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的北雁。”

许阳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南枝,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体弱多病。”

“十五年前,她从孤儿院跑回来,兴奋地告诉我,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小哥哥。她把自己的荷包蛋都给了他。”

“她说,那是她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后来,你去找她,用钱羞辱了她。她回来后,大病了一场,没多久……就走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住,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我不仅毁掉了许北雁的爱情,还间接害死了那个叫南枝的女孩。

“妹妹走后,姐姐就变了。她不再笑了,她拼了命地学习,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进了最好的研究院。”

“她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许南枝。”

“她说,她要替妹妹,完成所有未完成的梦想。”

“包括……爱你。”

许阳看着我,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悲悯。

“所以,当组织上需要一个人去接近你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对她来说,这不是任务,是赎罪。也是……圆梦。”

“她嫁给你,用‘许南枝’的身份,过完了她妹妹最想要的人生。”

“她一定很痛苦吧。”我说。

每天面对着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仇人,还要扮演深爱他的角色。

“不。”许阳摇头,“她很幸福。”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日记,递给我。

是许北雁的日记。

不是我烧掉的那本工作笔记,而是她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日记。

我翻开。

“今天,他夸我做的菜好吃了。我要把这个菜谱背下来,做一辈子给他吃。”

“他出差了,家里好安静。有点想他。”

“今天和他吵架了,很难过。但我知道,他不属于我。他爱的是‘南枝’。没关系,只要能看着他,我就满足了。”

“任务快结束了。很快,我就要把他还给‘南枝’了。有点舍不得,但更多的是解脱。”

“沈司源,再见了。愿你往后,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日记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照片。

是我十六岁时,在孤儿院门口狼吞虎咽吃面的样子。

照片的背面,是许南枝清秀的字迹。

“我的少年,他会发光。”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我错过了。

我彻彻底底地,错过了一个用生命爱了我两次的女孩。

羲和反应堆正式启动那天,国家为许北雁同志举行了最高规格的追悼会。

她的事迹被公开,被追授为国家英雄。

我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她的黑白照片挂在最中央。

照片上的她,穿着科研服,眼神坚定,笑容温和。

那是许北雁,也是许南枝。

是我永恒的爱人,也是我永世的罪人。

我用余生的所有财富,成立了以她们姐妹名字命名的基金会,用于资助心脏病研究和孤儿教育。

我去了那家孤儿院无数次。

给孩子们讲故事,陪他们吃饭。

每一次,我都会点一碗鸡蛋面,放两个荷包蛋。

我希望,在某个我看不见的时空里。

我的南枝,我的北雁。

能不再啃干馒头。

能有一碗,属于她自己的,热腾腾的鸡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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