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茹的行动力出乎意料的迅速。不过两日功夫,她便兴冲冲地再次来到沈府,带来了沈清辞需要的信息。
“姐姐,打听到了!”李玉茹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永宁伯爷有个习惯,每逢初三、十八,若无要事,都会去城南的‘清心茶舍’听人说书,那是他多年的老习惯了,雷打不动。而且,他常带的那位姓孙的幕僚,是个老秀才出身,据说为人颇为耿直,最见不得欺压良善之事。”
清心茶舍,说书人……孙幕僚……沈清辞在心中快速盘算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环境公开,又有可能仗义执言的人在旁。
“至于那个王老板,”李玉茹继续说道,“我也托人悄悄打听了,是做绸缎生意的,最近确实愁云惨淡,听说被逼得快要卖铺子了。他常去西市的一家小酒馆喝闷酒。”
“好!”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锐芒,“玉茹,接下来,需要你帮我演一场戏。”
沈清辞的计划并不复杂,但需要精准的时机和自然的表演。
第一条线,针对王老板。她让李玉茹找一个信得过的、面相憨厚又机灵的家丁,扮作走南闯北的行商,在同一家小酒馆“偶遇”愁眉苦脸的王老板。家丁的任务是倾听,并在适当时机,以一种“路见不平”的姿态,暗示王老板,若真受了权贵欺压,或许可以试着在某个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向某位可能主持公道的大人物“偶遇”诉冤。而这位“大人物”常出现的地点,自然就是清心茶舍。
第二条线,针对郑坤的赌债。这个更需谨慎。沈清辞让李玉茹通过其兄长(一个爱好交际的纨绔子弟)的圈子,在不经意间,将“安远侯府某位旁支少爷在‘如意坊’(那家赌场)欠下巨款,正被紧逼”的消息,当作一则趣闻,透露给永宁伯府另一位喜好交际、嘴巴却不甚严实的门客。消息自然会很快传到永宁伯耳中。
这两条线同时进行,互不关联,却指向同一个目标——揭露郑坤的真面目。
计划定下后,便是紧张的等待。沈清辞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弦。成败在此一举,不仅关乎赵明月的命运,也关乎她这种“借力打力”的策略能否在这个复杂的京城中行得通。
转眼到了十八日,城南清心茶舍。
永宁伯果然如常而至,坐在他惯常的雅座,孙幕僚陪在一旁。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满堂喝彩。
这时,一个衣着普通、面色愁苦的中年男子(正是王老板),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跌跌撞撞地冲到永宁伯桌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伯爷!青天大老爷!求您给小民做主啊!”
茶舍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永宁伯皱起眉头,他认得这是西市一个绸缎商:“王老板?你这是做什么?有何冤情?”
王老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将郑坤如何利用侯府权势卡他货物,如何强行放贷、敲诈勒索,逼得他几乎家破人亡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哭诉出来。他不敢直接指认安远侯府,只说是“某位郑姓勋贵子弟”,但在场有点门路的人,谁不知道最近和永宁伯府议亲的是哪家?
孙幕僚在一旁听得面色铁青,低声对永宁伯道:“伯爷,若此事属实,此子品行如此卑劣,绝非良配啊!”
永宁伯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看重侯府门第不假,但更要脸面!未来女婿是个敲诈商户、放印子钱的市井无赖?这要是传出去,永宁伯府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就在他强压怒火,准备详细询问时,另一个门客匆匆上楼,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永宁伯的脸色瞬间由青转黑,猛地一拍桌子!“混账东西!”
原来,那名门客带来的,正是郑坤在赌场欠下巨债的消息!高利贷、赌债、敲诈勒索……几项叠加,郑坤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败家子、恶棍!
“回府!”永宁伯再也坐不住了,铁青着脸起身离去,连看都没再看地上的王老板一眼。但所有人都知道,郑坤与永宁伯府的这门亲事,完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权贵圈。安远侯府对此事大为光火,但郑坤行为确凿,他们也无法包庇,只能对外宣称是郑坤个人行为,与侯府无关,并迅速将其送回老家“修身养性”,算是弃车保帅。
永宁伯府内,赵明月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出来时,虽然眼睛红肿,但眉宇间那股长期的郁结之气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她让贴身丫鬟给沈清辞悄悄送来了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里面没有只言片语,但这份无声的感激,比任何言语都重。
沈清辞收到香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成功帮助了一个深陷困境的女子,没有动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公之于众,仅仅凭借智慧和信息,便四两拨千斤,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然而,她也清楚,经此一事,她虽然做得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远侯府或许查不到她头上,但那个被当众揭穿、前途尽毁的郑坤,若他日得知些许风声,难保不会怀恨在心。
而且,接连“解决”掉陈铭和郑坤两个颇有“名气”的劣质婚配对象,她这个“沈祭酒家眼光奇准”的名声,恐怕要在更高的圈层里悄然传开了。这带来的,将不仅仅是感激和求助,可能还有更多的关注、嫉妒,乃至潜在的敌意。
她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渐次绽放的花朵。未来的路,似乎因为这两次成功的“鉴渣”而拓宽了,但也因为这两次成功,而布下了更多的迷雾与荆棘。下一个找上门的,会是谁?下一个需要面对的挑战,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