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到宿舍没多久，沈灼的手机屏幕就亮个不停。她瞥了一眼，林世杰的未接来电已经堆了十几个，微信消息更是像轰炸般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你在哪？”
“这都几点了？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干等？”
“接电话行不行？”
沈灼冷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我好像没答应过要见你。”
对面几乎是秒回：
“你们女生不都这样？嘴上说不要，其实就是想要。”
沈灼眼神一冷，直接敲下一行字：
“那是你自己，别代表所有人。”
发完，她干脆利落地开了静音，不再管林世杰那里是怎样的洪水滔天。
另一边，林世杰的怒火几乎要烧穿手机屏幕。
他又连发了十几条消息，语气从质问逐渐变成威胁，可沈灼的对话框始终纹丝不动。他盯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怎么也想不通——沈灼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篮球场散场后，他抄近路回宿舍，忽然听到树丛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夜风簌簌，他后背一阵发凉，该不会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可当他壮着胆子拨开灌木，看到的却是个蜷缩在长椅上的女孩。路灯昏黄的光晕里，映着她睫毛上挂的泪珠，鼻尖泛红，像枝被雨打湿的海棠。
他看呆了，于是动了恻隐之心，陪她在长椅上坐下。
那天晚上，他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关于那张被母亲监控的银行卡，关于每笔消费后必然接到的质问电话，关于她连买件衣服都要被盘问三天的窒息感。他当场义愤填膺地痛斥这种控制狂行为，甚至掏出手机就要帮她报警。
女孩破涕为笑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
后来他们越走越近。她总是很容易满足，一些他随手打发人的小礼物，都能让她高兴好久。不像现在……
“到底是谁把她教坏了？”林世杰狠狠把手机扣在桌上。是她身边多了什么人吗？还是她那个控制狂母亲突然放松了管制，让她得意忘形了？
他阴沉着脸拨通了一个号码，“妈，帮我个忙。”
第二天中午，食堂人声鼎沸。
沈灼刚打完饭转身，就看见林世杰杵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他显然也发现了她，正铁青着脸，大踏步地走来。
她立刻调转方向，可一声怒吼已经劈了过来，“沈灼！”
整个食堂的喧哗声瞬间变小，无数道视线像聚光灯般打在她背上。沈灼僵在原地，突然想起昨天傍晚相似的场景。
只是此刻这些目光里探究的意味更露骨，有人甚至已经举起手机，等着看好戏上演。
沈灼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认出了林世杰，毕竟他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篮球社主力，平时最在乎面子，绝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撕破脸。
果然，林世杰两三步跨到她面前，脸上瞬间切换成温和的笑容，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纸币，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沈灼同学，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你掉钱了，赶紧捡起来追你，看你走得急，一时情急语气重了点……你能原谅我吗？”
围观的同学见没有预想中的八卦可看，纷纷失望地放下了手机，窃窃私语声渐渐低了下去。
沈灼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干脆利落地接过钱，“怎么会生气呢？谢你还来不及。”她故意把纸币对折，发出清脆的声响，“真是麻烦你特意跑这一趟了，同学。”
林世杰嘴角抽了抽，随即又挂上笑容，“既然这么巧遇到了，不如请我吃个饭？就当是谢礼了。”他压低声音，“连昨天的份一起。”
“昨天？”沈灼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昨天怎么了？”
“你——”林世杰额角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拳头，“别在这里装傻。”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明显的威胁。
沈灼正要反唇相讥，忽然感到肩上一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好巧啊，沈灼同学。”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灼抬头，对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谢临渊今天难得没戴口罩，苍白的面容在食堂顶灯下几乎透明，眼下淡淡的青影衬得他像尊易碎的瓷器，偏偏那双眼睛黑得摄人，像是能把所有感情都吸进去。
林世杰的脸色瞬间阴沉，“你干什么？沈灼是我女朋友！”
“我只是来跟好朋友打个招呼。”谢临渊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当天的天气一样，“有问题吗？”
“好朋友？”林世杰嗤笑一声，转向沈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好朋友’？怪不得昨天没来找我，看来你最近很忙啊？”
谢临渊忽然轻笑一声，“这位同学，你看到异性站在一起就往龌龊处想……”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打量林世杰，“该不会是因为你自己就是这种人吧？”
林世杰呼吸一滞。明明对方语气温和，每句话却像刀子般精准扎进他的心。他猛地伸手去抓沈灼的手腕，“我们出去说！”
沈灼灵活地后撤半步，甩开他的手，“为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林世杰的耳根烧得通红。
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视线像细密的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提高音量对沈灼说，“我待会儿发消息给你，现在有事得先走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头贴近沈灼耳边，温热的呼吸裹着咬牙切齿的低语，“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
沈灼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唇角依然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林世杰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只能铁青着脸大步离开，脚步声重得像要把地砖踩碎。
直到那道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沈灼才转向谢临渊，“你来干什么？”
“来吃饭啊。”谢临渊晃了晃手里的饭菜，眼睛微微睁大，活像被冤枉了的样子，“刚好看见你，想来打个招呼……”他朝林世杰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差。”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戴口罩？”沈灼疑惑地发问。
谢临渊闻言一怔，随即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不是你说我不戴口罩也很好看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好吧。”他立刻垂下眼睫，声音低了几分，“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灼懒得和他纠缠，转身就往宿舍楼走去。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谢临渊脸上无辜的表情才一点点褪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骄阳似火，仿佛世间一切都在正常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