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宁先拿了床榻上的金丝祥云靠枕给老夫人垫高肩颈，让老夫人头朝外躺下，自己则坐在床前的矮凳上。
又特意拿出腰间荷包里的一盒药膏，淡绿色的膏子带着清新的草药香，柳婉宁用指尖抹了些在手中揉搓开。
这才开始给老夫人轻轻按摩头部，指腹力度轻柔，带着令人舒缓的药草香，摁下去的每一下，都让老夫人紧着的眉间舒缓开来。
黄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眼眸不经意间又悄然打量了柳婉宁一番。
只见柳婉宁一身青色长裙，发间虽只别了两支不起眼的珠花，可这举止间透出的气质却是由内而发的，可比府上那些整日穿金戴银的小姐要瞧着顺眼多了。
屋外的日头渐渐高了起来，几房媳妇和孙女也都早早的来了厅里，准备给老夫人请安。
几个孙女都坐在后排长椅上，靠近窗柩，不时便有斑驳的光晕打在了身上。
柳慧馨嫌弃这日头迷眼，便有些坐不住了。
身子左右扭动了两下，只见右边的二房嫡女柳珠玉正娴雅喝茶，压根不觉得身后的太阳光打在身上难受。
柳慧馨无语翻过白眼，再往左边一看，三房嫡女柳珍儿倒是朝她微微一笑。
可柳慧馨压根就瞧不上三房这庶出三叔家的嫡女，虽面子上过得去，但眼底的嫌弃却没遮住。
再往旁便是二房庶女柳莲儿，昨日倒是也见过了，对谁都是一副怯弱的样子。
柳慧馨不耐烦的朝门外又瞧了一眼，不由阴阳怪气的埋汰道，“大姐怎得还没来？莫不是没把祖母放在眼里？”
不大不小的声音，倒是让屋里的人都能听见。
曾氏尴尬的放下手里正端着的茶盏，故意嗔怪了柳慧馨一眼道，“你大姐平日虽疲懒了些，可这给老夫人请安，应是放在心上的，你莫要急，许是正在路上了。”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看了二房夫人吴氏和三房夫人胡氏一眼。
曾氏看似在替柳婉宁说话，实则却巴不得柳婉宁能晚些来，到时惹怒了老夫人才好。
吴氏跟胡氏又不傻，自然听出了曾氏的奚落之意，只是她们自己也都有女儿，自然乐得看别的姑娘出丑。
更何况，昨夜初见柳婉宁时，便让她们都有了一丝危机感，自然都不会盼她过得好了。
哪知所有人都正等着看柳婉宁迟到被责罚时，却见里屋被打起的珠帘下，她正搀扶着老夫人从内室出来。
老夫人此时早已穿戴整洁，银黑的发丝也梳的齐整，方才被柳婉宁按摩了半炷香的功夫，这头疾果真舒畅了不少。
此时正由着柳婉宁扶着坐到了上首的软榻上，绛紫色的祥云缎子穿在老夫人身上，多增了几分威严。
曾氏与柳慧馨见柳婉宁竟是与老夫人一同出来，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此时正与大家一起，一一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轮到柳慧馨上前时，行完礼却不退下，只盯着一侧的柳婉宁，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问道，“大姐今日倒是起的早，既是来给祖母请安，为何不叫了妹妹一同来，害我还一直担心了你好久。”
柳婉宁闻言，杏仁黑眼微低，似真的跟犯错了似的应道，“二妹说的是，是大姐疏忽了，明日一早定去叫你一起。”
柳慧馨本是想指责柳婉宁故意起早来祖母跟前卖乖，没曾想柳婉宁居然就这么认错了。
可她是妹妹，柳婉宁才是长姐，这一认错，倒是让柳慧馨无地自容了。
眼看着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曾氏赶紧上前圆场，故意笑着拍打了柳慧馨一下，笑道，“宁姐儿早起给老夫人请安是好事，你还小，莫要什么都与你大姐去争。”
这话说的立刻就将柳婉宁心机重，柳慧馨反而心思单纯指了出来。
柳婉宁不禁心中冷笑，这个曾氏果真好本事，难怪上辈子自己会被她玩于股掌之中。
老夫人在上首听着，却是一声冷笑，眼里看向曾氏分明带着警告，“曾氏，宁姐儿是我特意让黄嬷嬷天还没亮就请来侍疾的，你就莫要在这说闲话了。”
曾氏闻言，脸色立刻就白了起来，没想到老夫人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指责了她，更重要的是，柳婉宁竟是被老夫人请来侍疾的。
一时羞愤，竟被说的抬不起头来。
吴氏一听侍疾，倒是一脸担忧的问道，“母亲可是头疾又犯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就是头疾，这幸亏宁姐儿与那大佛寺的方丈学了一手按摩的法子，效果倒是比平日吃药好的快。”
闻言，吴氏内心也微微一惊，没想到这柳婉宁竟真的有几分本事。
面上却是急忙起身拉住柳婉宁的手，一脸称赞，“这宁姐儿果然是个福星，一回来，便帮母亲解决了多年不治的头疾。”
吴氏这夸的太高，柳婉宁可受不起，要不然日后老夫人要是头疾再有什么不测，岂不是得算在她的头上。
故而柳婉宁连忙摇头，淡淡否道，“大佛寺的方丈当初教于我这套手法时，就认真嘱咐过，只可缓解，不能根治，这医病的事还得听大夫的话。”
一句话就将自己从吴氏挖的坑里跳了出来，吴氏听了，也只能笑呵呵的应是，并不再提及此事。
曾氏见状，也红着眼睛上前，拉了拉柳婉宁的手道，“是了，我家宁姐儿一直都孝顺的很，瞧我方才说的糊涂话，宁姐儿可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音落，又小心的转过头，看向上首的老夫人道，“母亲，在黄州时，妾身可就各种顶好的补品往宁姐儿屋里送，可是真真的富贵细养着，方才妾身也是关心宁姐儿，这才失言，还请母亲罚了妾身，也不免母亲精心教导一番。”
曾氏这话说的妥帖，先是说了自己的不是，又捧高了老夫人，果真心性高于常人。
老夫人此时听了曾氏的话，脸色倒是好瞧了不少，方才也不过是看在柳婉宁给她缓解头疾的份上，才数落了曾氏两句，本也没真想落了曾氏的脸，好歹这也是柳江屋里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