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机场高速上。
车内却如同一个移动的冰窖。
江杳说完那几句冰冷的话后,便再次转过头,沉默地看向窗外,将身边气场骇人的男人彻底视为空气。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彻底地背对他,用行动划清界限。
陆庭御的拳头在身侧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此刻极力压抑的怒火。
他死死盯着女人冷漠的后脑勺和那段纤细脆弱的脖颈,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暴戾冲动涌上心头——他想把她狠狠掰过来,想撬开她那两片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想撕碎她这副冰冷麻木的面具,想逼她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哪怕是恨,是恐惧!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只是猛地靠回真皮座椅,扯开勒得他呼吸不畅的领带,烦躁地松了松领口,对前座的司机冷声命令:“开快点!”
“是,陆总。”司机后背一凉,赶紧应声,悄然提升了车速。
车厢内的气压更低了。
温婉和江正诚坐在后面的车里,跟着幻影,一路忐忑不安。他们看不到前面车里发生了什么,但能猜到气氛绝不会好。
温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低声啜泣:“老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杳杳那孩子…她心里该多恨我们…”
江正诚脸色灰败,疲惫地闭上眼:“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至少…公司能保住,那么多员工…还有我们家…总不能真的…”
他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力感和羞愧。
劳斯莱斯最终没有开往江家别墅,而是径直驶入了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顶级豪宅区——铂悦府。
这里是陆庭御众多住所中的一处,平时并不常来,但安保和隐私性都是最好的。
车子无声地滑入地下车库,直达私人电梯入口。
黑衣保镖率先下车,拉开车门。
陆庭御率先下车,站在车边,看着依旧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望着窗外车库墙壁的江杳,心底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他弯下腰,手臂撑在车门框上,将她困在车厢和他的胸膛之间,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还需要我请你下来?”
江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他近在咫尺的、带着薄怒的俊脸,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默默地、顺从地,弯腰下了车。
像个没有指令就不会动的提线木偶。
这种顺从,比任何反抗都更让陆庭御烦躁。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拖着她走向私人电梯。
江杳踉跄了一下,没有挣扎,也没有喊痛,只是被动地被他拖着走,脸上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电梯直达顶层复式公寓。
入户门打开,是占据了整层楼的极致奢华空间。视野开阔的落地窗,昂贵的意大利家具,冰冷的现代艺术装饰,一切都在彰显着主人非凡的财力和品味,却也冷冰冰的毫无烟火气,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样板间,而不是一个家。
陆庭御松开她的手,江杳往后前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陆庭御烦躁地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他心头的邪火。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客厅中央,像个误入巨人国度的、不知所措又强装镇定的小女孩一样的江杳。
她那么瘦,那么小,一袭白裙,与这个奢华到极致却冰冷无比的空间格格不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具任人摆布的躯壳。
这副样子,莫名地刺眼。
也莫名地…让他心里发堵。
他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抬起头。”他命令道,声音低沉沙哑。
江杳依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没有焦点,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说话!”陆庭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在国外不是过得风生水起吗?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江杳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冰冷的钝痛力:“陆总想听我说什么?”
“说您想听的。”她补充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敬业”,“需要我哭吗?还是需要我求您?或者…需要我笑?”
她说着,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笑”的表情。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充满了绝望和嘲讽。
陆庭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够了!”他低吼一声,
江杳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纤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陆庭御着手捏着江杳的下巴,看着她紧闭双眼、长睫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的模样,那股想要摧毁什么的暴戾冲动,奇迹般地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陌生的…无力感。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用这种近乎卑劣的手段把她逼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看她这副失魂落魄、行尸走肉的样子?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眼神倔强又生动的江杳,是那个即使哭泣也带着鲜活生命力的江杳,甚至可以是那个对他冷言冷语、充满恨意的江杳!
而不是现在这个…仿佛心死如灰、只剩空壳的木头人!
他缓缓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那股莫名又汹涌的烦躁。
“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冷静,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江杳缓缓睁开眼,眼底依旧是一片空洞,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又是这种逆来顺受的“好”!
陆庭御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怦怦直跳。他宁愿她跳起来骂他,打他,也比现在这样好!
他强忍着再次升起的怒火,冷声道:“需要什么就跟管家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里。”
这几乎是明白无误的软禁。
江杳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再次点头:“好。”
陆庭御死死地盯着她,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大步走向了书房,“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她抬起眼,茫然地环顾着这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极淡的弧度。
看啊,江杳。
这就是你曾经痴心妄想了整个青春的人。
他用尽手段把你抓回来,却又对着你的顺从大发雷霆。
多么可笑。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上旋转楼梯,找到他说的那个房间。
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里面是同样奢华却冰冷的布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璀璨夺目,却与她无关。
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窗外霓虹闪烁,光影变幻,映照着她苍白麻木的脸颊。
一滴眼泪,终于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地板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很快,她便抬手,用力擦掉了那滴不争气的眼泪。
不能再哭了。
为这种人,不值得。
从今往后,她的眼泪,不会再为他流一滴。
而书房里,陆庭御烦躁地扯开领口,胸口那股莫名的躁郁却丝毫未减。
那个女人空洞麻木的眼神,像梦魇一样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得吓人:
“把江氏那边最新的评估报告发给我!现在!”
“还有,查一下她在维也纳所有的社交关系,特别是那个拉小提琴的,和那个画画的!”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