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魁这次是有备而来。他不仅带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留着山羊胡、手里捧着个老旧算盘的小老头。小老头眼睛眯着，手指却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
“林掌门，日子过得挺滋润啊？”熊魁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玄重（虽然新道袍还是粗布，但至少没补丁了），又瞥见远处工地上堆放的建材，语气酸溜溜的，“看来这山庄生意不错嘛。”
林懈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热情洋溢：“托熊帮主的福，小本经营，刚够糊口。这位是？”
“这位是刘先生，帮里的账房。”熊魁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今天来，就是想跟林掌门仔细对对账，看看咱们那‘灵石宝’和‘股份’，到底是怎么个算法。”
刘账房扶了扶眼镜，声音尖细：“林掌门，根据约定，您欠熊帮主本金三百灵石，日息千一，利滚利。从借款日至今，共计五天。老夫算给您听：第一天，利息0.3灵石，本息和300.3；第二天，利息0.3003，本息和300.6003；第三天……”
他语速极快，算盘珠子的响声几乎连成一片，一个个数字蹦出来，精准得可怕。
林懈听得头皮发麻。这复利计算器成精了？他本来打算随便给点利息拖着，等找到机会把这笔债彻底解决，没想到对方这么较真。
“……第五天，利息0.3045，本息和合计三百零四块五毛八厘三毫！”刘账房最后猛地一拨算珠，报出一个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字，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懈，“请问林掌门，是支付利息，还是偿还本息？”
熊魁抱着胳膊，得意地看着林懈。他昨天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紧请了帮里最厉害的账房，这一算，果然！这利滚利简直是在抢钱！虽然现在每天只能拿三块多利息，但长远看，这是一笔巨款啊！他甚至有点不想拿回本金了！
林懈暗骂一声失策，光想着画饼，忘了这世界也有数学天才。他手里现在虽然有近四千灵石，但修葺宗门、购买物资、预备后续发展都要钱，怎么可能天天付这越滚越多的利息？更别说还本金了。
“这个嘛……”林懈大脑飞速运转，准备再次发动忽悠大法，“熊帮主，刘先生，账呢，是这么个账。但二位有没有想过，货币……呃，灵石，是有时间价值的？未来的三百灵石，和现在的三百灵石，它能一样吗？”
熊魁和刘账房一脸茫然。
林懈继续：“我们修仙之人，眼光要放长远。我这山庄项目，目前只是起步阶段，估值偏低。等日后发展起来，您这4.9%的股份，价值可能远超这区区几百灵石的本息。您现在执着于这点蝇头小利，岂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这叫‘机会成本’！”
【叮！检测到宿主使用金融话术，触发‘因果律·概念混淆’效应。效果：听到该解释的人，会对固有价值产生短暂怀疑。】
熊魁果然又有点被绕晕了，下意识看向刘账房。
刘账房却只是皱了皱眉，手指在算盘上又拨了几下，冷静道：“林掌门，您说的‘机会成本’虚无缥缈，而白纸黑字……呃，口说无凭的债务和每日利息，是实实在在的。若您现在资金紧张，支付利息确有困难，我们也可以商量另一种方案。”
“哦？什么方案？”林懈警惕地问。
“我们黑煞帮，可以入股您的山庄。”刘账房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不是用那三百灵石债转股，而是真金白银再投入一笔，要求占股51%。以后山庄的经营，由我们帮派派人来管理，保证能让其更快发展壮大。您觉得如何？”
林懈心中冷笑。这是看生意有起色，想来摘桃子了？还51%？想得美！
他正要严词拒绝，忽然，后方传来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芬芳”。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苏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玉铲，衣袂飘飘，神情依旧清冷，但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泥土和某种有机物的气息。
她刚才显然又在深入研究“生命的循环”了。
“林掌门，”苏芷看向林懈，完全无视了熊魁几人，很认真地请教道，“我观察那‘循环之物’，其内部蕴含的生机与衰败之力交织往复，确暗合天道轮回之意。然其形态松散，不易控握。若以剑气将其塑形，是否更能体悟其中‘凝聚与消散’的剑理？”
林懈：“……” 仙子您是真的在考虑用剑气去戳那啥吗？！
熊魁和刘账房几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气质绝伦、却满嘴奇怪言论、身上还带味的剑宗仙子，大脑一时宕机。这位就是牌子上说的“剑宗大佬”？这爱好……是不是有点独特？
苏芷见林懈不答，又补充了一句：“我已初步尝试，将其塑为剑型，颇有手感。只是……稳定性不佳，易崩散。”
想象一下那画面，林懈差点没忍住吐出来。他强作镇定：“咳咳，仙子，感悟之道，重在神而非形。过度执着于外形，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先感受其内在流转的‘意’？”
苏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言之有理。形终会散，意方可长存。是我着相了。” 她说完，对着熊魁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又飘然转身，回后山继续她的“悟道”去了。
等她走远，熊魁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声问林懈：“林……林掌门，这位仙子……一直这样？”
林懈长叹一声，表情沉重而神秘：“高人风范，岂是我等俗人能揣度的？苏仙子这是在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磨练剑心，体验众生。方才她所言‘凝聚与消散’，或许便是一种无上剑意的雏形。熊帮主，刘先生，你们想想，若她真的由此悟出惊天剑道，我这作为‘悟道之地’的山庄，价值该几何？届时，莫说51%的股份，便是1%，又价值多少灵石？”
熊魁和刘账房再次被唬住。一想到那诡异的“剑型物体”，再联想到清泠剑宗的威名，他们竟然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修仙界怪癖多了去了，也许这真是某种他们不理解的高端修行法？
刘账房的算盘这下打不响了。这估值模型完全超出了他的计算范围。
熊魁的气势彻底弱了下去，干笑道：“既然……既然苏仙子在此清修，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利息……利息今天就先不收了吧，算是我们黑煞帮对仙子修行的一点……支持？” 他实在不想跟这位品味独特的仙子扯上太多关系。
林懈心中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赞赏的表情：“熊帮主深明大义！这份情谊，我定会转告仙子。至于入股之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好说，好说。”熊魁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味道有点复杂的地方，带着手下和账房，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们远去，林懈擦了把冷汗。又靠苏芷的“气场”混过去一关。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脸色沉了下来，对玄重道：“通知所有人，包括那位种地的玄穑师弟和看丹炉的姜大师，今晚开会……呃，开个‘宗门发展研讨会’！”
是时候，讨论一下青岚宗的未来了。总不能一直靠忽悠和仙子的特殊爱好过日子。
是夜，青岚宗大殿（依旧破旧，但至少干净了点），第一次宗门高层会议召开。
参会人员：掌门林懈，财务总监（兼打杂）玄重，灵植专家玄穑，客卿研究员（自封）姜百草，以及被特邀列席、但显然对会议内容不太理解的荣誉VIP苏芷。
林懈首先发言，分析了当前面临的机遇（有点口碑，有点资金）和挑战（债务隐患，实力弱小，外部威胁）。
“所以，”林懈总结道，“我们必须尽快提升自身实力！玄穑师弟，灵田改良计划必须立刻上马！姜大师，有没有什么低成本的、适合低阶弟子提升修为的丹药？”
玄穑憨厚地点头：“掌门师兄，俺尽力！就是缺好种子和灵肥……”
姜百草捋着胡子：“低阶丹药？‘聚气散’倒是成本低廉，但效果甚微。除非……能用那潭水做药引，或可提升一成药效？但量产需大量潭水……”
林懈眼睛一亮：“一成也是提升！先搞起来！潭水管够！玄重，你负责协调资源和……销售。”
最后，他看向苏芷，小心翼翼地问：“苏仙子，您见多识广，不知……可否指点一下我这些弟子一些基础的强身健体之法？” 他不敢直接求剑法，能学点体术也好。
苏芷正在神游天外，闻言回过神，看了看玄重等人，点了点头：“可。”
她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想了想，开口道：“剑道之基，在于体魄。今日，便传你们一式‘引气淬体诀’，乃我清泠剑宗筑基弟子所用。”
众人顿时激动不已！剑宗秘法！
只见苏芷并指如剑，缓缓舞动，身姿优美，气息引动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是一门极高深的炼体法门。
“看好，其精髓在于引气入体，震荡经脉，排除杂质，如此反复……”她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林懈和玄重等人瞪大了眼睛，努力记忆模仿。
然而，苏芷演练了一遍后，看向他们：“可记住了？”
林懈等人一脸尴尬：“仙子，这……太快了，而且气息运转似乎很复杂……”
苏芷微微蹙眉，似乎不理解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会记不住。她思索片刻，忽然道：“或许，可借助外物辅助感悟。譬如……重物。”
她目光扫过大殿，最后落在角落一个用来压咸菜缸的大石碾上。那石碾少说也有三四百斤。
在林懈等人惊恐的目光中，苏芷轻松单手提起石碾，道：“以此负重于身，行动坐卧，皆需运转法诀抵抗其重，感受气力流转，效果更佳。谁先来试试？”
玄重看着那巨大的石碾，腿一软，差点跪下。
林懈以手扶额。完了，剑宗的“基础”训练，好像和正常人的理解有点出入。
这宗门发展之路，果然任重道远，且充满……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