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厕所“特许经营权”的那个傍晚，陆震宏站在三中破旧的操场上，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也照出他眼底熊熊燃烧的、与他这身校服极不相称的野心。
他手里捏着的，不再是那个寒酸的化肥袋子，而是一份盖了后勤处红章（虽然是试运行章）的许可文件，以及张主任口头划拨的“疆域”——一楼东侧男厕所，占地面积约十五平，带三个坑位，两个小便池，一个洗手池。
寒酸，逼仄，气味感人。
但在陆震宏眼里，这不是厕所。
这是纳斯达克敲钟的预演舞台！是即将诞生商业奇迹的孵化器！是他向那个狗屁模拟赛和所有人宣战的烽火台！
他需要一支团队。一支能打硬仗、能理解并执行他超前商业理念的“特种部队”。
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放学后熙攘的人群。这一次，不再是寻找客户，而是筛选“合伙人”。
体育生？四肢发达，执行力强，适合一线攻坚，但脑子可能转得慢。
学霸？逻辑清晰，善于计算，适合数据分析和流程优化，但体力是渣，且可能清高。
普通学生？基数大，可塑性强，但缺乏特色。
最终，他锁定了几个目标：大扫除时抢活最猛、对工分最饥渴的王胖子（执行力强，看重回报）；数学课代表，一个戴着厚眼镜、平时沉默寡言但总能发现老师板书错误的男生陈默（数据敏感）；还有两个因为总一起去网吧而欠了别人钱、急需搞钱的难兄难弟赵强和李明（有搞钱原始动力）。
他走上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抛出核心诱惑，语速快得像加密电报：
“王胖子，日结，基础二十，干得好有提成，扫厕所。”
“陈默，时薪五块，负责记工分算绩效，跟我学真东西。”
“赵强李明，门口维持秩序兼收抵押物，抽成10%，现结。”
简单，粗暴，直击痛点。
王胖子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的不是厕所，而是金山：“宏哥！真日结？！”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神，但微微点了点头。
赵强和李明对视一眼，呼吸都急促了：“抽成10%？宏哥说话算话？！”
“现在开工，试用一小时，不满意随时走，工资照结。”陆震宏抬手看了眼空气手表，“行动效率也是KPI。”
十分钟后。
一楼东侧男厕所门口，气氛肃杀得不像要搞清洁，倒像要发动一场奇袭。
陆震宏站在最前面，面前是四个表情各异、但都被“现结”和“抽成”刺激得有点亢奋的临时工。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半截红色粉笔，在厕所外墙斑驳的瓷砖上，开始画……作战示意图。
“听好！我们的项目，‘优洁一号’，今天正式启动！这是我们的基石！是未来商业帝国的第一块砖！”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得地面嗡嗡响。
“王胖子！你主攻核心区！坑位和小便池！标准是‘白光鉴人，不留水痕’！这是验收重点！奖金翻倍区！”
王胖子猛地一挺胸，仿佛接到了炸碉堡的任务：“保证完成任务！”
“陈默！你负责数据记录！记录每个坑位使用峰值时间、平均清洁耗时、洁厕灵消耗量！我要最精确的数据模型！这是未来扩张的关键！”
陈默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破本子和一根短得快握不住的铅笔，眼神发亮，重重“嗯”了一声。
“赵强！李明！你们守住入口！严格执行收费……呃，严格执行‘抵押物登记流程’！维持秩序！避免拥堵影响清洁效率！你们的抽成，和入口流通速度挂钩！”
“放心吧宏哥！一只苍蝇也别想免费飞进去！”赵强把胸口拍得砰砰响。
“记住！我们不是在扫厕所！”陆震宏猛地一挥手，粉笔头“啪”一声断在瓷砖上，“我们是在进行一场颠覆传统的商业模式创新！是在打磨一个可以复制的、标准化、流程化的超级项目！我们的目标，不是一个干净的厕所！”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四张被震得有点懵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发布上市宣言：
“我们的目标是——用这个厕所产生的现金流和运营数据，去干掉一中那帮少爷小姐的过家家模拟赛！去拿下那五千块奖金！然后，复制！扩张！承包下整个三中的厕所！然后是整个临州的中学厕所！最终，打造一个横跨校园清洁服务的垄断性平台！”
王胖子张大了嘴，手里的扫帚差点掉进小便池。陈默的铅笔在本子上戳了个洞。赵强和李明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宏哥……这饼画得……是不是有点太大、太味了？
但陆震宏根本不需要他们消化，直接进入下一环节：“现在，进行股权激励说明！”
他再次拿起粉笔，在瓷砖上飞快地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和公式。
“虽然现阶段无法进行实际股权分配，但我会根据各位的KPI完成度，折算虚拟期权！未来项目总利润的1%，将作为期权池！表现最优者，有机会获得池内份额！”
“也就是说！”他敲着瓷砖，目光灼灼，“现在你们流的每一滴汗，未来都可能变成真正的钞票！这不是打工！这是合伙创业！”
王胖子呼吸粗重了，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拿着分红买辣条吃到吐的场景。陈默扶眼镜的手有点抖。赵强和李明眼睛红得像饿狼。
“最后！”陆震宏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口号是——”
他停顿，用尽全身力气，压低声音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吼道：
“优洁优洁！精益求精！干掉一中！唯我独尊！”
四个临时工被这突如其来的中二口号搞得一愣，但在陆震宏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下意识地、参差不齐地、羞耻地跟着小声喊：“优…优洁…精益求精……”
“没吃饭吗？！大声点！让一中也听听！”陆震宏怒吼。
“干掉一中！唯我独尊！！！”四个人闭着眼豁出去了，吼声在厕所走廊里回荡，引来远处几个学生惊恐的侧目。
“好！”陆震宏满意地一挥手，如同将军下达总攻命令，“各就各位！行动！”
王胖子嗷一嗓子，扛着扫帚拖把如同猛虎下山冲进厕所。陈默蹲在墙角开始疯狂记录。赵强李明一左一右杵在门口，表情凶恶得像门神。
陆震宏背着手，如同巡视领地的狮王，走进了他的“帝国基石”。
里面很快传来王胖子的惊呼：“宏哥！这陈年老垢……”
“用盐酸！少量！注意通风！腐蚀性计入成本！”陆震宏冷静指挥。
“宏哥！记录好了，目前坑位A使用频率最高……”
“标注为黄金坑位，未来可考虑溢价收费！”
“宏哥！有人想用《哈利波特》抵押！”
“评估新旧程度和市场价格！按50%估值！”
整个厕所，仿佛变成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车间，而不是一个解决生理需求的地方。
偶尔有不明所以的学生想来上厕所，被门口凶神恶煞的赵强李明一拦，听到要抵押东西，再看看里面那股子热火朝天的邪乎劲，大多骂骂咧咧地掉头去找别的厕所了。
陆震宏对此毫不在意。
流量暂时下降没关系。他要的是极致的标准化和令人惊艳的清洁效果！他要的是样板工程！是拿给后勤处张主任看的成绩单！是足以颠覆评委对“商业”认知的案例！
他站在稍微干净点的角落，看着挥汗如雨的王胖子，看着埋头计算的陈默，看着门口尽职尽责的“保安”。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一中的少爷小姐们，你们不是在模拟融资、模拟并购、模拟上市吗？
很好。
爷这边，真人真坑位，真屎真尿真现金流。
咱们赛场上见。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他在模拟赛现场，拿出这份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关于如何高效运营一个厕所并实现盈利的商业计划书时，那些评委和对手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那一定，比这个刚被盐酸擦过的便池，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