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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定国将军府的清晨,与往日截然不同。

往日里,卯时一过,演武场上便会响起顾亭风虎虎生风的枪棒声,顾亭云也早已在书房开始处理军中庶务。而今日,当顾清络踏入花厅时,两位兄长竟都齐刷刷地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等着她。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点:水晶虾饺、蟹黄烧卖、蜜汁莲藕、松仁百合粥……几乎将顾清络平日里爱吃的都备齐了。

“小妹,快来!我特地让厨房给你炖了补气血的乌鸡汤,你这几日耗费心神太多,得好好补补!”顾亭风一见她,立刻殷勤地起身,拉开椅子,又亲自为她盛了一碗汤。

顾亭云则将一碟精致的桂花糕推到她面前,温声道:“慢些吃,不着急。我已经吩咐下去,今日府中上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事打扰你休息。”

沈氏更是从旁边的暖阁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满脸慈爱地放在顾清络手边:“络儿,这是娘的一些体己,还有库房的钥匙。你如今长大了,也是该自己掌管些产业的时候了。喜欢什么,只管去买,不必省着。”

被这突如其来的“团宠”阵仗包围,顾清络心中又暖又有些哭笑不得。她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需要被小心呵护的稀世珍宝了。

“母亲,大哥,二哥,我没事。你们不必如此。”她浅笑着,接过了母亲递来的汤碗,“爹爹那边,才是我们眼下最该费心的地方。”

用过早膳,顾清络便带着绿竹,提着药箱再次来到主院。

顾骁已经能在搀扶下半靠着坐起身,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见到女儿进来,他那双久经沙场的锐利鹰眸中,流露出无比的温和与骄傲。

“爹爹,今日感觉如何?”顾清络为他检查了伤口,换了药,又仔细地为他诊了脉。

“好多了,胸口的闷痛感轻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顾骁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中气足了不少。他看着女儿那双沉静的眼,心中感慨万千。他这个自幼被他护在羽翼之下,以为最是娇弱的女儿,竟在他生死关头,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那就好。”顾清络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旁边的沈氏。“母亲,这是我为爹爹拟的食单和康复方略,请您过目。”

沈氏和两位兄长立刻凑了过去。只见纸上字迹清秀,条理分明。

食单上,详细列明了未来半个月每日三餐的搭配:第一周以流食为主,如鱼肉糜粥、山药薏仁羹,补充蛋白质与元气;第二周可进半流食,如鸡茸蛋羹、清蒸鲈鱼,忌油腻辛辣。每一道菜后面,都用小字标注了其功效。

而更让他们惊奇的,是那所谓的“康复方略”。

“每日定时以温水擦拭身体,保持洁净。”

“卧床期间,需由家人每日三次,轻缓活动四肢关节,以防肌体僵硬。”

“待伤口初步愈合,可尝试在他人搀扶下,短时下地行走,循序渐进。”

这些闻所未闻的细节,看得顾家母子三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认知里,受了重伤,就该静养,最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哪里还有这么多讲究?

“络儿,这个……活动四肢,不会牵动伤口吗?”沈氏担忧地问。

顾清络耐心地解释道:“母亲放心,我说的活动,幅度极小,只是为了保证爹爹的血脉流通,防止肌肉萎缩。长时间卧床不动,反而对身体恢复不利。这叫‘动静结合,方得其效’。”

一套套理论说下来,虽然听不懂其中深意,但顾清络那份胸有成竹的专业态度,却足以让家人信服。

“好,就都按络儿说的办!”沈氏当即拍板。

顾清络又道:“另外,我需要一个独立的院子,光线要好,要通风。我需要将它改造成一间专门的药房和诊室,方便我日后为爹爹制药,也方便存放那些器械。”

“没问题!”顾亭风立刻接口,“府里东边那个‘静思苑’最是清静,景致也好,我马上叫人去收拾!”

看着家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毫无保留地信任,顾清络心中安定。她知道,她已经用自己的能力,在这个家中赢得了绝对的话语权。

然而,将军府内其乐融融,府外的世界却早已因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定国将军顾骁死而复生,是被自家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嫡女顾清络一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这个消息,插上翅膀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有人说,顾大小姐是得了神仙点化,习得一身通天医术。

有人说,王太医当场被吓得屁滚尿流,狼狈而逃。

更有人传得神乎其神,说顾大小姐能开膛破肚,缝肉补人,简直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

一时间,定国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前来送礼探病的、攀亲拉故的、求医问药的,络绎不绝。帖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管家刘伯应付得焦头烂额。

顾亭云大手一挥,所有帖子一概拦下,礼物悉数退回,只对外宣称:“将军尚在静养,大小姐为照顾父亲耗尽心力,一概不见外客。”

可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将军府也无法轻易回绝的。

这日午后,顾清络正在自己新得的“静思苑”里,指挥着下人按照她的图纸改造房间,制作药柜和实验台,就见管家刘伯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大小姐,安远侯府的管家来了,在正厅候着,说是无论如何都要求见您一面。”

安远侯府?

顾清络的动作顿了顿。安远侯乃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圣眷正浓,与将军府素无深交,但也绝非可以怠慢的人物。

“所为何事?”

刘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还能为何事。侯府的独子,小侯爷陆展言,半年前坠马伤了腿。宫中太医看了个遍,都说骨头虽接上了,但经脉受损,这条腿怕是再也无法像常人一样行走了。听说小侯爷因此性情大变,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想来,安远侯府是听了您的传闻,动了心思。”

顾清络了然。这是来求医的。

她略一思忖,放下了手中的图纸,道:“我去见见。”

来到正厅,只见一个身穿锦缎管家服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踱步,见到顾清络进来,他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神医”竟是如此年轻娇弱的一位少女。但随即,他便立刻上前,深深地作了一个大揖。

“草民安远侯府管家林忠,拜见顾大小姐!”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草民今日冒昧前来,实是为我家小侯爷的腿疾。听闻大小姐医术通神,能起死回生。求大小姐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侯爷吧!侯爷和夫人说了,只要大小姐肯出手,任何条件,侯府都无有不应!”

说着,他竟要跪下。

顾清络侧身避开,声音清淡:“林管家请起。令郎的病情,我已有所耳闻。只是家父尚在病中,我分身乏术,怕是……”

这是她惯用的托词,既是试探,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林管家一听,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声音都带了哭腔:“大小姐!求您了!小侯爷他……他才十八岁啊!若是就此残了,他这一辈子就毁了!您的大恩大德,侯府上下,没齿难忘!”

顾清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应承。

她不是圣母,不会见谁都救。但安远侯府的橄榄枝,对目前的顾家来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助力。父亲遇袭一事疑点重重,背后势力不明,顾家需要更多的盟友。若能治好陆展言,便相当于卖了安远侯府一个天大的人情。

沉吟片刻,她终于开口:“救人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林管家闻言,绝望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连忙道:“大小姐请讲!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三百个,我们都应!”

“第一,”顾清络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我只负责医治,至于结果如何,不敢百分百保证。你们要有这个准备。”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等明白!”

“第二,治疗期间,一切用药、方案,都必须听我的。任何人,包括宫里的太医,不得干涉。”

“一定!一定!大小姐您说了算!”

“第三,”顾清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此次出诊,诊金另算。我要的,不是金银俗物。至于是什么,等我治好了小侯爷,再与侯爷详谈。”

她要的,是一个承诺。一个在未来顾家需要时,安远侯府必须倾力相助的承诺。

林管家虽然不解,但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好,”顾清络点点头,干脆利落,“备车吧。我现在就随你过去看看。”

她这雷厉风行的做派,又让林管家吃了一惊,随即便是大喜过望。

消息很快传到了顾亭云和顾亭风耳中。兄弟二人立刻赶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小妹,你疯了?爹爹还需要你照顾,你怎么能去管别人家的闲事!”顾亭风急道。

顾亭云也皱着眉:“清络,安远侯府的水很深。陆展言的腿,连太医院院首都束手无策,你何必去趟这浑水?万一治不好,反倒惹一身麻烦。”

顾清络看着两位兄长眼中的关切,心中温暖。她知道他们是为她好。

“大哥,二哥,我自有分寸。”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着,“爹爹的伤势已经稳定,有母亲和你们照看,每日换药不过片刻功夫。至于安远侯府,治得好,于顾家是助力;治不好,我也言明在先,他们怨不得我。这个险,值得一冒。”

见她心意已决,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虽然依旧担忧,却也不再阻拦。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妹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们时时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了。

顾亭云沉声道:“好。我让府里最精锐的二十名护卫随你同去,保护你的安全。”

顾亭风则拍着胸脯:“我也去!谁敢对你不敬,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顾清络莞尔一笑:“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二哥你留下照看爹爹。大哥,我只要四名护卫随行便可。绿竹,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实无华的青布马车,在四名精悍护卫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了定国将军府的大门。

车厢内,顾清络闭目养神,脑中飞速地梳理着关于“坠马腿伤”的各种可能性:骨折愈合不良?神经损伤?还是……另有隐情?

车轮滚滚,驶向那座深宅大院的侯府。

她知道,这一去,不仅是为了一位病患,更是为自己,为顾家,走出的一步至关重要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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