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俱乐部，私人包厢。
车水马龙，霓虹初上。
沈玄砚斜倚在露台玻璃围栏边，指间一点猩红明灭。
“沈总，钟鼎问您，他还要在摩纳哥待多久，您才能不告他拖欠债款。”
“我怎么知道。”沈玄砚散漫道。
魏莱：“……不是您把人关在国外的吗？”
“让他待着吧，把他女儿也送过去陪着，弄个大团圆。”
“是，明白。”
沈玄砚挂了电话，灰眸看向楼下，没有焦点。
从长乐宫望下去，灯红酒绿，街上男男女女嬉笑着，好不热闹。
围栏只到他腰，他向前微倾着身子。西裤利落的线条，顺着长腿垂落，清贵文雅。
夜风卷起衬衫领口，带着初秋凉意。
他神色淡漠，悠悠吸着烟，周扬川在里面和小姑娘吹牛逼，不想听都直往耳朵里钻。
“妹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哥哥也是个情种。被同一个姑娘，甩过三次。”
周扬川怀里搂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是最近刚红的小明星。
他追了小半个月人还没到手，就开始给人家讲故事。
这故事他用过八百回了，次次成功，小姑娘最吃男人深情那一套。
但这故事是他打陈焱那偷的，没告诉作者也没交版权费。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生，十年。就…高中那会儿吧，喜欢上的。”
小姑娘还真就来了兴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闪着光，凝望着周扬川。
周扬川苦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当年的自己：
“她家里条件特别好，金枝玉叶，跟我就不是一个世界人。我呢？那时候家里真穷，死读书，镜片厚得跟酒瓶底儿似的，瘦得只剩个骨头架子，小透明一个。”
小姑娘两手握拳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听他讲。
周扬川一看姑娘这态度，讲得更起劲了。
“但架不住喜欢，喜欢得甭提多卑微了。”
“她值日，我就偷偷去替她做完。晚上放学远远跟着，看她背影。”
“好老套。”小明星评价。
周扬川不服输，拿出一定要征服她的态度：
“她学艺术到处比赛不在学校，笔记我就抄两份，模仿的还是她的字迹；自己都吃不起饭，也要起大早跑城南买桂花糕塞她桌兜，因为她早上没胃口不爱吃饭；她每年过生日，我都得肯两个月白馒头，凑一个礼物钱……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然后呢？”小明星提起点兴趣。
周扬川灌了口酒，多委屈似的。
“后来上了大学，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跑两条马路到她们学校，帮她做点不起眼的小事。”
“但你别看她家境好，人并不矫情，还精得很。我‘做好事不留名’的时候，被她抓到了，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
露台上，沈玄砚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晦暗不明，目光飘远。
“听着没什么架子，怪不得你喜欢她。”
周扬川还没完，把杯里那点白酒全灌进嗓子眼儿，辣得呛出几滴眼泪，跟姑娘说：
“我也以为她是个好人，但后来她甩了我三次，一次说玩腻了；一次她小叔叔结婚，跟我说她怀了，我跑人婚礼现场和她求婚，被她小叔叔摁地上揍……”
“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她真怀了，但收到了国外的录取通知书，一声不响把孩子流了，奔前程去了。”
露台上，沈玄砚指间的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摇摇欲坠。
“人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她哪是想和我在一起，找我就为了气她小叔叔而已。”
门内沉默了几秒，小明星欲言又止：“她……”
周扬川抹泪看她，等着她的安慰。
小明星接上后半句：“……她好喜欢她小叔叔啊~”
周扬川等半天等来人姑娘这么一句，嘴抿成一字。
脸上写着“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
小明星又道：“但十年，你这也太……”
周扬川自嘲地笑了笑，“太傻了是吧？我自己都觉得傻逼。”
他紧了紧搂着小明星的手臂，“所以啊妹妹，看开点！珍惜眼前人！”
沈玄砚指间那截长长的烟灰，终于承受不住自身重量，坠在地上。
他哂笑一声，捏着烟，转身进了屋子里。
周扬川看见他从露台进来，人都傻了。
刚才窗帘挡着，他以为没人，才敢口无遮拦。
屋子里的目光都围上来，周扬川端着酒杯的手僵着，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他僵着笑，打了声招呼：“玄砚哥，你在这啊！怎么不出声呢？”
沈玄砚最后吸了一口手里那支烟，烟雾吐出，烟头丢进他酒杯里熄了火。
“哪敢啊，怕耽误你当傻逼。”
周围人纷纷打招呼，“砚哥……”
沈玄砚摆摆手，让他们继续玩，自己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他刚落座，包厢里几个小网红认出他，缠上来，半跪在他脚边，添茶倒水。
其中一个前凸后翘，穿着及膝旗袍。高开叉，一直露到臀部。找准沈玄砚的视线，一条腿跪着，一腿曲起，风光乍现。
黑色蕾丝，剃干净了，水痕。
沈玄砚瞥了她一眼：“起来吧，地上凉。”
小网红掖了掖鬓角，站起身，身子一软，就要往他腿上坐，“多谢沈公子关心，是很凉呢，要不您给人家暖暖？”
沈玄砚勾起嘲意，冷睨她：“劝你及时就医，秋天穿这么少，盆底肌受凉松弛，以后打个喷嚏都得换条裤子。”
小网红没听懂，但听出来他语气不太好，便没敢继续往下坐，“什么……意思？”
周扬川听懂了，在旁边乐得合不拢嘴：“妹妹！沈公子说你秋天光个大腿，跪地上露半边屁股，小心以后拉拉尿！”
小网红霎时脸就红了，嘴角也耷拉下来。
周扬川又大笑道：“你看你，不求关心嘛！我哥关心了，你又不乐意!”
平日看沈玄砚打发这些小丫头，是他的一大乐趣。沈玄砚不高兴的时候，比他还混蛋。
小网红看了看沈玄砚冷漠的侧脸，他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她不敢说什么，捏着裙角跑了。
旁边几个女生本来就没她胆子大，听到这话都怕了沈玄砚，一点不怜香惜玉，见状也跟着走了。
人一走，周扬川也顾不上怀里的小明星了，巴巴凑上来，“哥，我真不是说你傻逼，我是说你痴情，说你是大情种，真的，你信我。”
“反正你承认背后嘀咕我了，是吧。”
周扬川一愣：“哥，你有这个抓重点能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沈玄砚瞥他一眼，“看开点，珍惜眼前人。”
他两指一点，摁着他脑袋转了个方向，小明星正瞪着周扬川。
小明星早察觉出不对劲，秀眉一蹙：“周少，敢情您在这讲了半天，说的都是沈公子的事？骗我玩呢？”
周扬川想辩解。
沈玄砚帮他添油加醋，“哪能呢，他哪敢说我傻逼，他说的都是自己。是吧，周少。”
周扬川应下来，“是是是，我傻逼，我就大傻逼一个，哥你别生气。”
“歇着吧你。”
沈玄砚听他拿这事骗小姑娘好几回了，早就知道他的德行，没想跟他生这气。
况且，他也觉得自己当初很傻逼。
周扬川知道沈玄砚这是没跟他计较，端着酒，又开始和小明星扯皮：
“怎么样妹妹，今晚去哥哥那，哥哥接着给你讲。”
小明星小脸还皱着，“不要。”
周扬川问她怎么了，姑娘嘴一撅：“你那么喜欢她，心里怎么可能再装下我。”
说完人就走了。
沈玄砚看着那气鼓鼓的背影，想起晚上被他丢在咖啡厅门口的人，“脾气不小。”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周扬川语气哀怨：“要不我能追小半个月，看上镇北哥了，不愿意搭理我。”
“那你还往上凑，贱得慌？”
周扬川给沈玄砚倒上小半杯酒，话接得自然：“你这话说的，我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杯底沉着一泓浓稠琥珀，麦卡伦1926珍稀系列，雪莉单桶原酒，六十年陈。
沈玄砚抿了一口，“又从你爸那偷酒了？”
周扬川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杯，洋洋得意：“这怎么能叫偷呢？这叫继承。”
他和沈玄砚是大学同学，都是学医的。
毕业后，沈玄砚按部就班入职医院，周扬川继承家业差点把家里干破产。
后来沈家给了五百万把沈玄砚这私生子打发了。他看周扬川可怜，五百万都投给了他。